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赵飞先生的家里蹲邻居》作者：乌渊 文案： 家里蹲猫奴与洁癖+强迫症邻居一起养猫&谈恋爱的故事XD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飞，徐超然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01 　　结束了又一天心力交瘁的工作，赵飞在公寓楼下停好车子，熄灭发动机，默默坐在驾驶席上。 　　回到家也是面对空空的墙壁，还不如汽车里的狭小空间有更多的安全感。最近，赵飞发现自己早晨起床后越发抵抗走进车子，可下班后又会像现在这样不想下车。 　　周末要和心理咨询师说说这个问题吗……可赵飞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像这样静静坐在车子里，在漆黑一片、只有几盏路灯亮起的黑夜中，他感觉无比地宁静。 　　不过……今晚似乎有些不同。 　　赵飞睁开眼。不远处的公寓单元口红灯蓝灯一闪一闪地亮个不停。嘈杂的人声从那个方向传来，打乱了赵飞的思绪。 　　算了……回家吧。 　　锁好车子，赵飞走向单元口。原来是辆闪着灯的救护车停在了门口，一位急救医生正拿着对讲机联络。 　　“到患者楼下了。现在哪边急救有空？……好，就去东区的医院！” 　　赵飞走到电梯前，急救医生跟在他后面快步过来，向他打了个招呼。 　　“请问1711室在哪边？” 　　赵飞一愣。“就……就在我家隔壁。” 　　“那太好了。帮忙领个路吧。1711室有位患者叫了救护车。” 　　听他这么一说，赵飞也紧张起来。两人快步走进电梯，按下17层的按钮。 　　电梯门一打开，赵飞和急救医生就听到嘈杂的人声。单身公寓狭长的走廊上，担架占了大半空间，两位穿着医生服装的人正站在左手边第二间房门口，齐心合力往外拽着什么。 　　“请你赶快出来！不要耽误急救的时间！” 　　“花仔！我的花仔怎么办！我的……啊好痛——！” 　　赵飞与急救医生面面相觑。被堵在外面，赵飞也进不去自己的家，只好站在一边观看。 　　“这位先生，你的华仔等下再说！赶紧出来我们要送你去医院了！” 　　“是花仔！花仔啊不要怕……啊！！” 　　长长的一声嚎叫之后，硬是不肯出门的家伙瘫倒在地。大概是动作幅度过大引发了患处的伤痛吧，赵飞在最外面心惊胆战地看着。 　　急救医生连忙趁这机会，一左一右搀起门口穿着宽大白T恤的男人。赵飞等到男人被抬到病床上，才赫然发现：“啊……” 　　赵飞身旁的医生听到他的声音，“你认识他？” 　　“上周和我借醋……说是要吃蒸扇贝。”赵飞小声说着。 　　不过，病床上的邻居还是听到了赵飞的声音。他的眼睛已经被满脸的冷汗糊住，却还是挣扎着要从担架上坐起来。 　　“赵先生！赵先生是你吗！求你了帮我照顾一下花仔！对不起麻烦您了！” 　　在医生“快躺下！”的命令声和阻拦中，男人突破重围，硬是将一个温热的毛团塞到了赵飞手上。 　　“谢谢你赵先生！出院了我会当牛做马报答你的！花仔要听赵先生的话，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好痛嗷——！” 　　在动画片反派角色的经典台词中，男人被医生一怒之下按回担架，还扯起固定用的绑带将他捆牢。三个医生挤进电梯，迅速按下1楼，男人的哀嚎随着电梯门关闭而消失其中。 　　只剩下赵飞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楼道里。 　　他战战兢兢低下头，与手中暖到发烫的毛团团对视。 　　一只奶牛猫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微微歪着脑袋，乖巧地被他抱住。 　　“……………………”赵飞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冲动，才没有把手里的猫直接丢出去。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赵飞皱起眉，不太确定地叫了声：“……花仔？” 　　奶牛猫“喵～”地回了一声，听上去还很高兴。 　　赵飞看看猫，再看看关得紧紧的电梯门。 　　怎么感觉……他好像被邻居坑了？！ 　　※ 　　邻居离开的时候过于悲壮，竟然连房门都没关。 　　赵飞抱着猫咪，只觉得从手臂蜿蜒而上痒痒麻麻的感觉，吓得他赶紧走了几步，将黑白相间的奶牛猫放回了邻居家的门里。 　　名字叫花仔的奶牛猫悠闲地晃了晃脑袋，接着便大大方方地在玄关坐下，开始舔左前腿的毛。 　　赵飞站在邻居玄关门口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将花仔留在屋里。 　　他在玄关的橱柜里找到一串钥匙。试了试正能打开房门。赵飞一边在心里吐槽防盗工作没做好啊，一边皱着眉头和花仔道歉。 　　“不好意思，但是……我洁癖很重。” 　　花仔大大的眼睛盯着他，非常温柔地“喵”了一声。 　　“……我会每天来给你喂饭的。明天见。”赵飞匆匆说完，猛地关上房门，逃一般地回到自己家。 　　站在自家玄关，赵飞看着没什么变化、却觉得像要烧起来的双手。 　　“……对不起。” 　　他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对谁而说。 　　-tbc- 　　☆、第2章 　　02 　　“这是彩超和CT结果。你看，都长满了。” 　　少白头的医生淡定地将片子递给病床上满头大汗的男人。 　　“从片子中看，应该是充满型的胆囊结石。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白色块状物体全部都是结石。” 　　面对医生“你的胆囊都被结石塞满了”的淡定叙述，刚从剧痛中缓过来的徐超然轻微地喘着气，问道：“那要怎么治疗啊？” 　　“通常情况下，我们建议你全部摘除胆囊。”少白头医生说着，检查着徐超然的病历。“不过你今年才28岁。很多年轻患者对摘除整个胆囊有心理负担，所以还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徐超然确实陷入了思考，只不过思考的方向和医生想象的有些不一样。“那么摘掉胆囊以后我是不是就不能吃肉了？” 　　少白头医生端详着患者的表情，确认他是认真的。“对脂肪的消化有75%是由肝细胞分泌的胆汁完成的，只有25%是由胆管细胞生成。胆囊在一般情况下，是作为胆汁的贮存场所存在。摘除胆囊后，机体的代偿作用会在3个月到半年之内完成胆汁分泌的调整。当然在术后你需要格外注意饮食的平衡和卫生，但这并不意味着不能吃肉或高脂肪的食品。” 　　徐超然总结出自己的理解：“就是说还可以吃，只是要吃得少一些？” 　　医生谨慎地点点头。“还要注意膳食平衡。” 　　“那就割了吧。”徐超然完全没有心理负担。“能吃肉就行了。” 　　内科见到如此了无心事的患者还真是少见。少白头医生接着对他说了长长的手术注意事项，徐超然都看上去毫无疑义——不如说根本没有在听——地依次点头答应了。 　　到最后说到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他才突然紧张起来。“医生，我在这边没有亲属，也没有朋友。我可以自己签字吗？” 　　医生看了看他。“只要你确认自己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签字就可以了。手术中如果有意外情况发生，实施手术的医生有权利做出判断，并由医院负责人代为签字。” 　　“没问题。”徐超然一口答应。“那马上签字吧！” 　　“？”少白头医生不得不又看了他一眼。 　　“我能今晚就做手术吗？”徐超然顺着自己的思路说着。 　　“……你有什么急事吗？”医生问。 　　徐超然的表情突然变得羞涩，嘿嘿嘿傻笑起来。“家里……有只猫在等我回去啦。” 　　原来是个晚期弓形虫入脑患者。医生摇了摇头。“我看一下手术室的安排。你先休息一下。” 　　“谢谢医生啊！”徐超然重新在病床上躺平。右腹仍然有持续不断的钝痛感。不过因为已经确定要动手术了，徐超然反而不是很担心。 　　他更惦记的是家里的猫。 　　“花仔啊，花仔……”他举着手机，点亮待机屏幕，呆呆看着壁纸里的花仔。这张是它才刚被自己领养时候拍的，小小糯糯的一只，乖巧地蜷成一团，躺在他的腿上，只有一只眼睛稍微睁开，鼻头和肉垫都是娇嫩的粉红色。 　　“花仔要听赵先生的话，知道吗……”徐超然像是离开了孩子的父母，摸着手机屏保，担心到差点哭出声。 　　赵先生应该会帮他照顾花仔的吧……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徐超然想着想着，注意力就从自家猫转到并没有交谈过几次的邻居身上。他还记得去年冬天最冷的时候，他从便利店买好东西回家，在楼下拐角处看到的一幕。 　　他的邻居正蹲在角落，小心翼翼地努力伸长手臂，将手里的火腿肠递到缩在树丛下的一只黑猫面前。 　　黑猫嘶嘶地发出恐吓声。邻居吓得啪嗒丢掉手里的火腿肠，伸出的手臂却停在半空，犹有不舍的模样。 　　一人一猫对峙了阵，最后还是邻居先放弃了，轻轻站起身，嘴唇微微蠕动了下，像是说了句什么，然后就离开了。 　　从头到尾徐超然都躲在后面悄悄看着，并没有被邻居发现。虽然事后他为自己找着理由“突然搭话会吓到他和黑猫的！”，可徐超然还是觉得自己和跟踪狂没什么两样。 　　没想多久，胆囊的位置又开始痛得厉害起来了。徐超然忍耐着在医生递过来的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然后就在疼痛与麻药的共同作用下失去了意识，头一歪倒在病床上。 　　等他再次睁开眼，仍然躺在病床上，感觉却轻松了不少。天光大亮，手机仍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消息提示的呼吸灯一闪一闪亮着。 　　徐超然突然想起是不是应该和远程合作的工作伙伴们发个邮件。但又想到离下次视频会议还有两个星期，到时候他也出院了，便感觉没有必要。 　　那么应该是垃圾短信或者推销电话了……徐超然虽然没有看手机的冲动，但躺在病床上无事可做也非常无聊。他小心地从被子里抬起手臂，发现只是没什么力气，并不会有疼痛。 　　徐超然就这样软绵绵地拿起了柜子上的手机。 　　有一条短信。 　　徐超然点开，毫无防备地被自家花仔给萌了一脸。花仔惬意地躺在地板上，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拍照的方向，右前手放在嘴边，舔手的小舌头只剩下一小截露在外面。 　　“花仔～”徐超然兴奋地差点就要蹦起来了，如果不是麻醉药效还没过的话。 　　他看着发来信息的陌生号码。冷静下来之后，又眼尖地发现照片里的背景看上去并不是自己家。徐超然双手举着手机，一字一句打出回复。 　　「谢谢你，赵先生！把花仔放在我家里就好了。」 　　信息发送后，他立刻将号码保存成“邻居赵先生”。 　　过了好一阵，手机轻轻嗡鸣一声。徐超然赶紧拿起查看。 　　又一条短信。 　　「叫我赵飞就可以了。花仔很可爱。」 　　徐超然像是被灌进一整瓶蜂蜜，高兴地捧着手机呼呼低笑，连隔壁床的患者都投来了关怀的视线。 　　「那么麻烦你了！出院后我请客！」 　　徐超然又美滋滋地将手机号码信息变更成“邻居赵飞”。 　　手机又轻轻响了声。 　　「出院后你还不能随便吃东西吧。不要紧，我会陪花仔玩。」 　　赵先生……不对，赵飞真是个好人！徐超然感动地抱着手机，就差泪流满面。 　　「好的！还是麻烦你了！我家里有罐头、猫粮和玩具，你尽管去拿没关系！」 　　这次赵飞没有再回复。大概是感觉这样短信会一直没完没了的吧。徐超然又看了好一阵花仔舔手被抓拍的小动作，开心地觉得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等少白头的医生过来巡诊，看到的就是这位身材健壮的患者抱着小小的手机，痴笑着睡到口水都快要流下来的画面。 　　医生叹了口气，不忍心打扰他的梦境。只在柜子上留了纸条，让他醒来后按呼叫铃。 　　睡得这么香，手术应该是很成功了…… 　　医生将准备给徐超然看的照片揣回口袋，悄声离开病房。 　　-tbc- 　　☆、第3章 　　03 　　吃完晚饭的赵飞，心不在焉地将碗筷刷洗干净。 　　将料理台上的水痕擦干、直到一尘不染的程度之后，他才放下手里的抹布，整齐地叠成四方形，沿着料理台边沿放好。 　　关上厨房的门。作为上班族，晚上他并没有特别的消遣。不喜欢看电视剧、也不玩各种游戏。赵飞通常只是打开电视机，固定的纪录片频道，声音放到刚好合适，然后便走到客厅一角的书架前，拿起昨天刚读了个开头的书，回到沙发里坐下。 　　——一直看到晚上10点，就可以关掉电视机、书放回架子、人去卧室休息了。 　　今天也是一样的流程。 　　然而过了5分钟，赵飞才突然意识到，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花仔…… 　　花仔………… 　　花仔……………… 　　赵飞崩溃地把书放到茶几上，拿起手机寻找起通讯录的号码。 　　“赵飞？”电话刚接通，里面的人就大呼小叫。“你被雷劈中了吗竟然给我打电话了？！不是发短信吗？不是发微信吗！” 　　“有件事情。”赵飞打断他的怪叫，皱着眉头将不久前家门口发生的事情和老同学说了一遍。 　　电话那端听着的凤楠不仅没有任何关切，根本就是哈哈哈哈笑到停不下来。 　　“所以说强迫症害死人哈哈哈哈哈哈……” 　　赵飞强忍住挂掉电话的冲动。“所以我在问你要怎么办！” 　　“等等我理一下啊。”凤楠噗噗笑着说。“就是你的邻居突发急病被救护车抬走了，临走前把他的爱猫托付给你照顾。然而因为你有洁癖，所以不敢碰猫，就把它放在邻居家里回来了。可是这样强迫症又发作了总在担心猫咪会不会出事……” 　　说到最后凤楠又哈哈哈哈了半天，终于在赵飞就要按下挂断的前一秒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那么你就直接把猫带回家里养嘛！” 　　“所以说……” 　　“先听我说完嘛。”凤楠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问一下你的内心。家里被猫弄乱和猫得不到照顾出了意外，你更不想看到哪边发生？” 　　赵飞想了好一阵。最后他抬抬因为汗湿而稍微滑落的眼镜，小声回答道：“后一个。” 　　“所以说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的。” 　　透过电话，似乎可以看到死党得意洋洋的样子。赵飞心情稍微好了点，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谢了。改天请你吃饭。还有养猫应该注意什么？” 　　“我发你一篇新手入门，一看就明白！”凤楠说着，声音稍稍正经了点。“这周末有复诊，别忘记哦。” 　　“我知道的。”赵飞说完，挂断了电话。 　　站在邻居家门口，赵飞捏着陌生的钥匙，手心微微出着汗。 　　虽然5月末的天气开始渐渐热起来了，不过他现在完全是紧张过度。 　　邻居的猫……会乖乖听他的话吗？ 　　自己……能照顾好它吗？ 　　会不会……洁癖…… 　　赵飞用力眨眨眼，中止脑海里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 　　他深呼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将钥匙□□锁孔，向右转了两圈。房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喵～喵喵喵～”热情的叫声从房间深处一路传来，越发响亮。一小时前才见到的奶牛猫颠颠从屋子里跑到玄关，热情地朝赵飞叫着，在他的双脚之间绕着八字。 　　呼噜呼噜呼噜的声响，把赵飞吓了一跳。虽然他刚才看了养猫新手入门，知道这是猫科动物在放松或舒服时候喉管震动发出的声音，可还是有些意外。 　　这只奶牛猫，这么亲人的吗？！ 　　赵飞脱下鞋子，换上自己拎过来的拖鞋。根据新手入门的小贴士，对猫来说，熟悉陌生环境时最重要的就是将沾有它气味的水碗、食碗和猫砂盆一起放在新屋子里。 　　赵飞环顾着房间。和他自己的公寓相同的布局，都是适合一人居住的一室一厅布局。很快，赵飞便在飘窗边看到了水碗和食碗，在阳台发现了猫砂盆。 　　赵飞蹲下身，指尖轻轻地、满满地，触上花仔的额头。花仔惬意地眯起眼睛，小小脑袋胡乱地在赵飞手心里拱来拱去。 　　赵飞强迫自己无视沾到手上的黑□□毛。微微抬起眼睛，他继续摸着牛奶猫光滑的黑色毛皮。油光水滑的，一摸就知道它得到了主人很好的照顾。 　　“花仔？” 　　“喵！” 　　“你的主人生病了，”赵飞偷偷低下眼，正好与花仔圆圆的大眼睛视线相交。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飞散的猫毛而全身瘙痒，也没有执拗地想要清干净猫毛的念头。“这几天让我照顾你，可以吗？” 　　花仔定定地看着他。大概是被摸得很舒服，它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赵飞站起身。虽然他已经摸了好一阵花仔了，可是要他抱起来还是需要点心理建设。 　　奶牛猫也立刻站起来，贴着赵飞的裤管蹭来蹭去。 　　赵飞想了想，将玄关的门小心打开一个缝。 　　“跟我去家里玩吧……” 　　他一小步一小步走着，花仔也呼噜呼噜地紧紧蹭着他。好不容易从邻居家走出来，穿过走廊，走到自家门口，赵飞长长舒了一口气。 　　花仔非常自来熟地，在赵飞家玄关的拖鞋旁蹲坐下来。黑尾白尖的小尾巴乖顺地盘在白色前脚上，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圆滚滚的。赵飞将它留在玄关里，合上门，重新回到邻居家，取花仔吃喝拉撒要用的东西。 　　来回了四五躺，才把食碗、水碗、猫砂盆这些最基本的需求品搬好了。大概因为强迫症的关系，赵飞家里摆在外面的东西少到一只手可以数清，所以有大块的地方放花仔的日常用品。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在和邻居同样的位置摆好。 　　花仔倒是毫不见外地，嗖地一下就跳上赵飞的单人沙发。然后在他注意到之前，就咔咔咔咔舒服地挠起了麻布靠背。 　　“啊、不可以！”赵飞赶忙走到沙发前，试图把花仔赶下来。 　　花仔却把他伸出的手当作是玩具，两只前爪猛地抱住赵飞的食指，小脑袋凑上去蹭个不停。 　　“……”赵飞默默站在原地。 　　花仔又一蹦跳下沙发，在光洁的地板上来回打滚，喵喵叫着，期待地看着赵飞。 　　算了……先陪它玩玩吧。赵飞露出无奈却开心的笑容，朝花仔的方向走过去。 　　-tbc- 　　☆、第4章 　　04 　　因为并没有人会来照顾，徐超然在向护士询问过后，请了医院的护工。 　　手术完成后前三天不能进食，护工就定时过来查看下徐超然的情况。之后可以稍稍吃些流食了，徐超然就自己订好医院外小馆子的外卖，让护工帮忙拎过来。隔壁床的病友家属也经常多带一份饭给他。住院的一周时间里他得到不少的照顾。 　　接下来只剩下大把的空白时间，要怎么打发了。邻居赵飞应该是上班族，白天从来没有给他发过信息。只有晚上回到家后，才会拍下许多花仔的照片或视频。手机不时的震动一下，是徐超然最期待的事情。 　　这些图像成了徐超然最大的乐趣所在。他经常捧着手机，开心地看着花仔在镜头下或惬意或意外的小模样。回想起花仔胖乎乎软绵绵的手感，他就忍不住幸福地眯起眼睛。 　　「花仔摸起来很舒服吧！」徐超然和赵飞相互加了微信。他兴冲冲给赵飞发了一条。 　　花仔的照片和视频之外，赵飞很少说话。不过，片刻之后，赵飞回复了他。 　　「是的。」 　　如此少言寡语，倒是和徐超然印象中赵飞的形象非常吻合。他记得刚搬家到1711室的时候，先后和同一楼层另外3户住客打了招呼。唯独隔壁1709室的赵飞，压根没有见到过这个人的印象，有段时间徐超然还以为隔壁没人在住。 　　直到有一天，他提着两袋猫砂一路小跑，还是眼睁睁看着电梯在他眼前合上。正当他以为赶不上了准备等一阵时，电梯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谢谢！”徐超然爽朗地道了谢。走进电梯，抬起头，他才仔细看了看站在前面的人。没见过的面孔，身材和他相比小了一圈，背影看上去更加瘦削。略长的发丝软软垂下，搭在闪着银光的金属框架眼镜上。 　　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睛看上去很明亮，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白皙的皮肤在电梯灯光下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当时两手各拎一袋10公斤重猫砂的徐超然就感觉心脏“扑通”多跳了一下。 　　陌生面孔的住户回头看向他，徐超然却没看到——他正忙着龇牙咧嘴地从掉到地上的猫砂袋子下抢救自己的右脚。 　　也就是从那天起，徐超然才知道住在同一楼层最东边、同时也是他的邻居的赵飞。不过，那之后他就没再和赵飞如此在电梯里偶遇过了。 　　手机又嗡鸣一声。赵飞发来了一段小视频。花仔正蹲坐在单人布艺沙发正中央，慵懒地打了个呵欠，随即轻快地喵了一声。 　　临床的病友白天已经出院了，今天三个床位的病房里暂时还只有徐超然一个人。他对这段视频爱不释手，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在输入框打了一行字。 　　正准备点击发送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犹豫了好一阵。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迅速调出手机拨打电话的界面，对准“邻居赵飞”就按了下去。 　　等待音响了五声——徐超然数的很清楚。短短的空白之后，稍微有点低却干净的男声响了起来：“你好。” 　　“你、你好！”电话竟然接通了。徐超然紧张地不行。他空着的左手徒劳地揪住病床白色的床单。“我、我是你的邻居徐超然，这几天花仔承蒙关照了……” 　　“我知道是你。”赵飞的声音带着点冷淡的感觉，却让人觉得很舒服。“我存了你的号码。” 　　“是吗……哈哈哈，太好了……”徐超然擦着鼻尖细小的汗珠。“打、打电话是因为刚才你发来的小视频，花仔的叫声特别好听！我还没听过花仔在我面前这么叫过。” 　　“是吗。”赵飞回答着，背景音里有彩纸悉悉索索的晃动声。“我在陪花仔玩玩具。是从你家柜子里拿出来的。” 　　“随便拿、随便拿！”好在说到和花仔有关的事情，徐超然简直就是滔滔不绝。“花仔不喜欢别的玩具，只喜欢我能拿着逗它玩的。所以我家有很多钓竿类型的猫玩具。” 　　“是的。”赵飞简单回了句，电话里就只剩下啪啦啪啦彩纸被翻弄的声音。花仔的喵喵叫声不时夹杂其中，玩得非常开心的样子。 　　徐超然就这样握着手机，听着里面有些模糊的声音。偶尔赵飞的呼吸声大了些，徐超然听着听着，脸不禁红了起来。 　　“那、那么……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如同打电话时的突然，徐超然匆匆结束了对话。 　　赵飞的声音还是轻轻浅浅的。“晚安。” 　　真是个奇妙的人啊…… 　　握着手机，徐超然回味着刚才的对话。 　　既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出院，也没有对他说照顾花仔有多麻烦。赵飞只是完全承受着徐超然单方面的问话。看上去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徐超然想起上周，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个蹩脚的借口，鼓起勇气跑到赵飞房门前按下门铃。 　　门很快开了。赵飞打开门，仰头看着他。他似乎刚洗完澡，脸上和头发还带着层水汽。 　　“你、你好！我是隔壁1711室的，我叫徐超然。不好意思请问你家有醋吗？” 　　赵飞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后退一步，手不要按在门框上。 　　“需要多少？” 　　“一点点就够了！我来蘸扇贝吃，哈哈……”徐超然确实要蒸扇贝，也确实家里没醋了，不过在见到赵飞之前，他都是再下楼跑一趟便利店的。 　　“站在这里，我帮你盛些。” 　　赵飞就这样半开着房门，走向厨房的方向。 　　喂喂，这样很危险的吧！原本只是想来混个脸熟的徐超然，一下子开始对赵飞的人身安全担忧起来。万一是陌生人怎么办？万一是危险的家伙骗他开了门怎么办！ 　　——如此担忧着的徐超然完全没意识到现在的他和“陌生危险的家伙”根本没什么区别。 　　再次出现在玄关，赵飞手里端着一次性塑料碗盛着的半碗黑醋。 　　“这些够了吗？”他问道。 　　“可以了！谢谢！”徐超然赶忙接过。“作为回礼，我送些蒸好的扇贝给你吧！” 　　赵飞眨了眨眼，稍微停顿了下才回答。 　　“不用了。我吃过晚饭了。” 　　对了……那个时候，他们也是用“晚安”来道别的。 　　徐超然微微合上眼，初次见面时赵飞清亮的眼神又在脑海中浮现。 　　-tbc- 　　☆、第5章 　　05 　　一个星期后，又是一个周五下午。 　　之前没有在白天给赵飞发过消息的徐超然，在下午两三点时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出院了！现在就回家。晚上到我家吃饭吧！这些天麻烦你啦。」 　　赵飞揉着皱起的眉间，嘴角稍微上扬了些。他正想着给徐超然回条“吃饭就不必了”，眼前却落下一道阴影。 　　他的总经理正站在办公桌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上班时间还有空看私人的信息？今天的工作都忙完了吗，小飞？” 　　周围的同事们纷纷埋下头，噤若寒蝉地大气不敢喘一下。赵飞抿起唇，让笑容从脸上褪去。他恭敬地道了歉，随即将手机摆到办公桌边上，重新看向满是报表数字的电脑屏幕。 　　他不知道身后阴鸷的目光是何时消失的，只觉得心脏一直沉下去沉下去。周围同事虽然没有说出声，可相互间示意的视线如同密密麻麻的网，铺天盖地。赵飞连呼吸都困难起来，要极力控制住自己，才能勉强压下夺路而出的冲动。 　　他忽然想念起花仔软热的皮毛，坚硬的小脑袋，还有呼噜呼噜惬意的喉音。 　　可是晚上就要将花仔还给它原本的主人了。 　　不知不觉间，赵飞又开始扣弄拇指指甲周围的皮肤。直到下班铃声响起，他才恍然发觉，整齐干净的办公桌上，再刺目不过的一团血迹。 　　※ 　　在医院住了七天，徐超然总算可以出院了。 　　他是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来的，也没人来送过什么行李，所以出院时完全一身轻松。少白头的医生递给他一本小册子。 　　“这是什么？”徐超然翻看着。 　　“胆囊切除之后日常生活饮食上的注意事项。”医生严肃地说。“对你将来的生活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定要认真读完，照着上面说的去做。你一个人住，更要注意养成良好的饮食习惯。” 　　因为医生说的认真，徐超然也不由得重视起来，小心地把册子塞进牛仔裤后袋。 　　“接下来一个月最好不要碰太油的食物，饮食以清淡、易消化、流质为主。” 　　“啊？” 　　看着徐超然的苦瓜脸，医生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虽然感觉更像是幸灾乐祸。“虽然我也看出来你很喜欢吃肉，但总要给肝脏和胃一个适应的时间。胆汁的分泌在机体自适应正常之后，你的饮食就可以恢复了。但是切忌暴饮暴食。” 　　“总之就是不能大口吃肉了啊……”徐超然顿时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那么祝你身体健康。”医生完成了自己的职责，笑眯眯地与徐超然挥手道别。 　　回家路上，徐超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晚餐的菜谱——他已经下意识地把邻居赵飞也算到里面了。 　　“总不能让人家也一起跟着喝粥吧……”徐超然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路过的幼儿园正放着门前一只鸭的歌曲，叽叽喳喳的童声。徐超然突然有了灵感。 　　“对了，炖鸡！再加上鲜蘑菇和木耳！”有了灵感的他赶紧和出租车司机师傅说了声，拐个弯先到超市。 　　决定好晚餐的菜谱，徐超然这才松了口气。他给赵飞发了条晚上一起吃饭的微信，直到他回到家，赵飞却还是没有回答他。 　　大概工作太忙了，没看到吧……他拎着满满两袋菜，关上房门。 　　没有花仔呆着的家，总觉得空落落的少了生气。徐超然习惯性地站在原地，等着花仔过来蹭腿，却过了好几秒钟才想起来花仔此刻正在隔壁赵飞的家里。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换上拖鞋。慢慢走进厨房，开始处理晚餐的食材。 　　虽然大病初愈，徐超然却只是感觉虚弱了一点，力气还是有的。他一个人过惯了，煮菜的水平也是一般般。很多菜都是只知道名字和在饭店吃过，并不知道做法。不过平时都只有他一个人吃，好坏都是进了自己嘴巴，但想到今晚赵飞也要过来吃饭，他就莫名紧张起来。 　　“蘑菇炖鸡……”徐超然只好临时抱佛脚，在网上匆匆搜出来菜谱，按照最简单的那个开始做起来。 　　好在他虽然手艺平平，做菜的材料和调味品却齐全地很。他从冰箱侧门的格子里找出花椒粒和八角，又在柜子里找出上个月用过一次的桂皮和香叶，就这样战战兢兢地开始做晚饭了。 　　以徐超然的厨艺，他能做的只有把买好的童子鸡里外刷洗干净，扔到锅里，按照菜谱里写明的量放进调味料，加进洗好的鲜蘑菇，盖上电饭锅的盖子，按下开关开始炖。 　　接着他又拿出放在柜子里好久不用的旧电饭锅。这个锅子稍微小了点，不过做米饭倒是刚好合适。米饭是徐超然屈指可数的强项之一。倒入两人份的米粒，加上水，同样接通电源盖上盖子。 　　接下来就是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把泡好的木耳倒进电饭锅里，一直焖到熟为止了。徐超然看看表，下午五点半。赵飞什么时候下班呢？ 　　他又掏出手机看了看。仍然没有回复。他真的不太怎么回复别人啊……徐超然如此自我安慰着，来回在客厅和玄关踱着步子。 　　突然电话响了。 　　“喂？”徐超然急忙接起。 　　“老徐啊！看到我给你发的邮件了不？” 　　徐超然叹了口气，放松下来坐进电脑桌前的办公椅。“没看到。我今天刚出院。” 　　“出院？！” 　　和项目的同事们聊了下，交代了他因胆囊结石而住院的事，徐超然才从同事口中得知，另外一个小组正在编写的代码review时出现了逻辑错误，现在整个模块的进度都被迫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三天前？可没人给我发邮件啊。”徐超然一边说着，一边开启电脑，准备检查自己的收件箱。“我虽然在住院，但邮箱还是每天都在看的。” 　　“那是因为我们组是最后被通知到的。原本以为不会有这么大影响。”同事叹了口气。“估计下周的会也要延期了。不要让我们最后爆肝赶进度就谢天谢地。” 　　“这么说这个周我一行代码都没写是因祸得福咯？”徐超然不禁笑出声。“逻辑错误没那么容易解决的。说不定会影响到其他模块。” 　　“说的是啊！还是像你这样做外包好，我现在每天要在公司呆到12点……” 　　“可你工资比我高两倍啊，好好当你的加班狗吧。” 　　两人相互对嘲。徐超然突然听到了外面电梯开门的提示音。“老谢，下次再聊。”他匆忙结束了对话，以目前身体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赶到玄关，打开房门。 　　正走到他门前，还没来得及左转进自己家的赵飞被他吓了一跳。 　　“赵飞！来这边吧！我做好饭了。”徐超然热情地招呼他。 　　不知是昏暗的灯光所致还是其他原因，徐超然觉得赵飞似乎很疲惫。 　　“谢谢，我还不是很……”赵飞还没说完，肚子就咕～地响了一声。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赵飞的耳朵很明显地变红了。 　　“到我家来吃吧。就当是谢礼。可以吗？”徐超然跨出一步，站在赵飞面前。和他高高的个子健壮的身形比起来，他的声音显得特别温柔。 　　赵飞垂下眼。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的样子。徐超然不由得屏住呼吸。 　　终于，色素淡薄的眸子重新看向他。“那我就打扰了。”赵飞轻声说着。徐超然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么我们先给花仔喂好饭，再过来吃饭好啦！” 　　“……嗯。” 　　-tbc- 　　☆、第6章 　　06 　　“花仔！花仔哟～！” 　　赵飞打开家门。听到声音早已在门后等着的奶牛猫一跃而出，正好扑到蹲下身的徐超然怀里。 　　“我回来啦！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惹赵叔叔生气？” 　　花仔亲热地小脑袋在赵飞脸上蹭来蹭去，喵喵叫得可嗲了。 　　“想死你了，花仔～”徐超然抱起花仔，让它粉红色的小鼻头和自己的鼻尖相触。花仔欢乐地“咪！”了一声。 　　徐超然心满意足地放下花仔，顺脚踏进赵飞家的玄关。“我们开饭了，花仔！” 　　啊…… 　　在一旁看着的赵飞，嘴巴微微张了张。 　　他不是很喜欢其他人进到自己的家里。这几天，因为花仔掉下的黑毛白毛，地板、茶几和沙发他都特别认真地擦了十几遍。 　　然而徐超然却完全不在意，径自脱掉了鞋子，朝他看了一眼。 　　“那个，拖鞋可不可以借用一下？” 　　赵飞指了指摆在玄关的一双拖鞋。“……” 　　徐超然穿上赵飞的拖鞋。似乎小了一号，走起路来有些局促，但丝毫不影响他见到花仔的快乐心情。 　　“哦哦，水碗饭碗的位置都和我家的一样！”徐超然回头，看着赵飞，笑得见牙不见眼。“有心了，赵先生。这几天真是太感谢你了。” 　　赵飞还没来得及说“不用谢”，徐超然已经抱着花仔：“那么我们请赵叔叔吃晚饭好不好！” 　　奶牛猫十分配合地欢快“喵！”了一声。 　　徐超然熟练地给花仔打开罐头，倒进食碗，又加了点水，搅拌均匀后，放到花仔面前。 　　花仔一边抽着小鼻子一边吧嗒吧嗒吃起来。赵飞站在一旁，看着徐超然开始收拾花仔用品的侧影。 　　有种不舍的心情，慢慢扩散到全身。 　　他想起过去的这个周。每个夜晚，花仔都乖乖蹲在玄关等他回家。 　　在他准备晚饭的时候，亲昵地在脚下绕着八字。 　　吃完晚饭想要看书，却被花仔扑上来。傲娇地扭着屁股蹲在书页上，黄黄的大眼睛朝着他缓慢地眨了一下，又一下。 　　“赵先生！”徐超然推推他的手臂，打断赵飞的走神。“东西我收拾好了。到我家吃个晚饭吧。” 　　“……”赵飞看着徐超然怀里的花仔。眼眶有些酸涩。他轻轻点了点头，就跟在徐超然身后，关上了自家的房门。 　　回到家里的花仔，先是在地板上东嗅嗅西闻闻了好一阵，小小耳朵警觉地竖起着，脑袋机警地晃来晃去。 　　“花仔，这是你的家啊！”端着汤碗走到客厅的徐超然，哭笑不得地看着花仔重新熟悉环境的动作。 　　赵飞在徐超然的示意下，在餐桌前坐下。徐超然做的晚饭是很简单的白水煮鸡，加了新鲜蘑菇和木耳，味道很鲜。另外还有一盘再简单不过的炒青菜。 　　他面前摆着碗米饭，徐超然的碗里的米饭却比他的少了一半，又加了些热水。布好碗筷，徐超然在赵飞对面坐下。“做得一般，请多担待。” 　　赵飞夹了块蘑菇，慢慢咀嚼着。“……很好吃。”吞下之后，他小声说着。 　　“真的？”徐超然很开心。“我那些朋友都说我做的饭只是‘能吃’的水平……多吃点，别客气。” 　　“嗯。”赵飞不再犹豫，筷子的动作果断了不少。 　　下班时那种压抑的心情，不知不觉已经消散殆尽。他看着蹲在地板上，歪着脑袋看他们吃饭的花仔，又看看桌子对面的男人。 　　“怎么了？”注意到他张望的视线，徐超然停下苦哈哈喝粥的勺子，问道。 　　“……没事。”赵飞最终还是把话埋到了心底。 　　和以往的每天一样。 　　虽然徐超然极力挽留，赵飞还是在吃过晚饭后就迅速地告辞。他正为两人稍稍接近了点而雀跃不已，又觉得赵飞似乎在勉强着自己，情绪有些过分地低落。 　　“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啊……”徐超然躺在沙发上，伤心地揉着花仔的小脑袋。 　　花仔则舒服地趴在徐超然胸口，辛勤地为自己舔毛清洁。 　　还没等他再多伤感个几分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边嗡嗡振动起来。 　　“喂，老谢？”徐超然接起电话。“先写另一个模块的代码？可以是可以……” 　　听着电话里的抱怨，他嘴角露出了然的笑。 　　“项目就是这样的啊。知道了。周日晚上我发给你……不用谢啦。给我涨点外包费好了。” 　　挂掉电话，他又重重摸了摸花仔的头，打着呵欠坐起身。 　　“明明今天才刚出院啊……”徐超然按着后颈，不情不愿地走向放在客厅一角的办公桌。打开电脑后，他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将片刻前的遐思放到了脑后。 　　那之后，整个周末，徐超然都呆在家里，除了一日三餐和睡觉的时间之外，都在抓紧时间赶工。周日晚上完成代码后他自己review了下，发现一两处小问题，稍加修改后便想也不想地给老谢发过去了。——反正就算这样也已经是帮了那帮家伙的忙了。徐超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的时候却稍微晃了下。 　　果然刚做完手术不能这么乱来……徐超然想起医生说过的要多活动否则黏膜会粘连的话，吓得他赶紧起身做了套广播体操。 　　这两天都找不到空闲和主人玩耍的花仔也扑了过来，蹭着徐超然的拖鞋开始撒娇地喵喵叫个不停。徐超然哼哼笑着，“唰”地拿出一根逗猫杆。 　　“一起来玩吧！花仔！” 　　“喵！” 　　正当一人一猫玩得开心，花仔突然停下来，小耳朵转向房门的方向，不停来回动着。 　　紧接着，门铃便响起来。 　　徐超然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往外一看，赶紧把房门打开。 　　“赵飞……先生？怎么了？” 　　站在门口的赵飞，正低低垂着头。徐超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从纤细发丝里微微露出的染上一层红色的耳廓。 　　“……吗？” 　　“什么？”徐超然低下头，侧耳倾听。 　　赵飞声音大了点。“我可以……来看看花仔吗？” 　　“当然可以！完全没问题！”徐超然兴奋地把门打开，顺道给自家花仔暗暗树了个大拇指：干得好啊花仔！没白费我把你当儿子疼！ 　　赵飞小声道了谢，轻轻走进玄关，拿着自己的拖鞋放到地上。 　　“喵～！”花仔兴奋地小步跑过来，小脑袋朝着赵飞的裤脚就拱了上来。 　　-tbc- 　　☆、第7章 　　07 　　赵飞并不是一时兴起、就想到来找徐超然的。 　　不如说按照他的性格，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他不想和任何人有过深的接触。 　　然而花仔和徐超然……成了他的例外。 　　“花仔。”赵飞站在客厅，手里将逗猫杆的羽毛甩地飞来飞去。 　　花仔蹲在客厅与卧室的交界线上，眼睛认真地看着羽毛在空中的轨迹。 　　赵飞将羽毛玩具甩到花仔头顶，随即被牛奶猫一下子跳起咬在嘴里。 　　逗猫杆被猛力一拽，从赵飞手里滑落。花仔辛勤地将好不容易抢到嘴的玩具叼住，颠颠跑向卧室的角落里藏好。 　　他没了玩具，也就没了和花仔玩的理由，整个人顿时站在原地局促不安起来。 　　从他进门之后、便坐在办公桌的椅子上暗中观察他的徐超然，此刻装作不经意地从电脑前抬起头，对赵飞指指三人座的长沙发。“稍微坐坐吧。花仔藏好玩具后，会自以为人类不会发现、然后跑出来坐在腿上卖乖。” 　　赵飞似乎轻轻松了口气，慢慢坐到沙发上。 　　还好他的洁癖只是针对自己，所以即便看到徐超然家有些书籍物品胡乱堆积的地方，也激发不起他想要收拾整理的冲动。不过回到自己家后，他经常要整夜整夜地清洗衣服、床单被套、以及洗澡。在这上面浪费的时间和精力，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不过，现在的他选择将之后的一切抛诸脑后。安心坐在徐超然家的沙发上，他静静等待着花仔过来。徐超然则噼里啪啦地快速敲打着键盘，似乎并没有对他投以过多的注意。 　　反而在别人家里，赵飞获得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悠闲和放松。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微微合起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头靠到了沙发靠背上，整个人逐渐沉入梦乡。 　　猛然惊醒时，赵飞感觉胸口有个热乎乎的重物，虽然压着自己，可感觉非常舒服。 　　一开始他还有些迷糊，以为是在自己家。可马上他就记起来，自己辗转了周末两天，才鼓足勇气跑到邻居家、试图用猫来平静自己的内心。 　　他猛地坐起身。被惊醒的奶牛猫，没抓住便从他的胸口掉到地板上。 　　“花仔……！”赵飞惊呼道。 　　奶牛猫敏捷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小步跑去阳台了。 　　“猫身体很柔软的，这种高度难不倒它。”身后，伴随着键盘敲击的轻响，男人的声音传到赵飞耳朵里。 　　“对不起……我睡着了……”赵飞捏着被子边，忐忑不安地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徐超然哈哈笑着，言语里有些关切。“我看你的黑眼圈挺严重的。平时睡不好吗？” 　　“……嗯。”过了好久，赵飞才低低回应一声。 　　“是不是没了花仔睡不着啦？”徐超然仍然笑着。“我也是，花仔夏天睡在我胸口上，冬天睡在被窝里。就像小棉袄一样，热乎乎的很安心。” 　　“我照顾……花仔的时候，”赵飞轻声说着，有些不甘心的感觉。“花仔都睡在沙发里。” 　　“那就怪了，花仔很喜欢和我睡的啊。” 　　徐超然就这样，和赵飞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刚才在赵飞熟睡的时候，认真地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也因此发现了他左手大拇指上愈合不久的伤口，以及衬衫掩盖不住的红色斑点的手臂。 　　过了一会，赵飞从沙发上站起身。“我该回去了。晚安。” 　　徐超然看着他。男人沉默的脸似乎酝酿着什么。赵飞在那目光的注视下，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他呆呆看着男人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他的面前。 　　“以后想花仔就尽管过来吧。我每天都在家。”徐超然轻轻勾起嘴角。“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赵飞眼睛眨了眨。“不介意……什么？” 　　他看到男人一脸轻松地说着：“不介意我只喜欢男人的话。” 　　赵飞的脸蓦地红了。徐超然还是一脸自然。“怎么了？你应该也是吧。我们是同一拨的。” 　　赵飞慌乱地眼睛都不知道朝哪里看了。“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应该是有雷达或者感觉或者气场之类的吧……”徐超然倒并不介意。“那我们就是‘同志’了，嘿嘿。” 　　并不想听懂这种双关句子，赵飞投给徐超然冷冷的一瞪。他快步走向玄关，套上鞋子关门离开。连道别都忘了说。 　　“反正还会再来的。”徐超然朝回到客厅的花仔比出一个必胜的手势。“对吧！花仔。” 　　花仔仔细舔着后腿，没空理会主人忽然的开心。 　　※ 　　从那天后，赵飞几乎每天晚上都会不请自来。一开始还故意冷着脸不理睬徐超然，但在男人见缝插针握着花仔的猫爪对他打招呼之后，便无奈地投降了。 　　“花仔，给小飞叔叔喵一声听听！”这天吃过晚饭后，徐超然显得格外兴奋。 　　花仔看了主人一眼，抬起后腿用力挠着耳朵。 　　他高兴当然也是有原因的。赵飞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终于肯在下班后就直接过来，而不是吃好饭才姗姗来迟。徐超然使出毕生所学，练习了不知道多少次，终于做出了色香味俱佳的可乐鸡翅。这顿饭赵飞果然吃得很多。 　　徐超然从第一次见到赵飞就觉得，他过于消瘦了。然而上次和这次的晚饭，赵飞虽然吃得有些慢，但饭量确实并不小。 　　难道他在刻意节食？徐超然想了想，准备旁敲侧击。 　　没想到赵飞却直言不讳。 　　“因为我有强迫症和洁癖。” 　　“哈？” 　　对于徐超然“这也算病？”的表情，赵飞仿佛预料到了一般。“每半个月要去看一次心理医生，拿足够两周吃的药，然后和心理治疗师交谈大约一个小时左右。” 　　徐超然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他指着赵飞的手臂。“这些也是强迫症造成的吗？” 　　这些？赵飞疑惑地低下头。逗猫到有些热、他将长袖睡衣的袖口卷了起来，于是露出了带着斑斑红点的皮肤。 　　“嗯……”赵飞回避着徐超然的目光，说话也不像刚才流畅了。“因为……我很害怕脏东西。每天晚上，我都会不停地洗自己的衣服、床单，还有洗澡。每次大概洗一个小时左右。” 　　他坐在三人座的沙发里，缩着肩膀，看上去小小的一团。 　　徐超然叹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那……之前我拜托你照顾花仔，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有洁癖呢？还有我家这么乱，我还硬要你过来……对不起。” 　　赵飞猛地抬起头：“没有……我很喜欢花仔。” 　　徐超然看着他，无言地鼓励着他说下去。 　　“花仔的毛，我一点也不讨厌。只是……只是我已经喜欢到处都干干净净的，所以一旦开始打扫，就停不下来……”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你家虽然很乱，但因为和我没关系，所以我没有觉得难受……” 　　“哦……这样啊。”徐超然听着，陷入沉思。 　　看上去赵飞的洁癖和强迫症状只会针对他自己出现。徐超然虽然是个纯正的码农，但大学曾经选修过一个学期的心理学。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决定等赵飞走后自己再找找选修那个课本在哪里。 　　“既然你不讨厌花仔的话就尽管来吧！住我家也没关系。”徐超然故意哼哼笑出生，果然又得到了赵飞嫌弃的目光。他突然将目光投到玄关柜子上放着的广告插页上。 　　“怎么了？”赵飞注意到他似乎在看着什么。 　　“没事。”徐超然捡起逗猫杆。“再来玩一会吧。花仔！和小飞叔叔的睡前玩耍时间到了！” 　　这是哪门子的睡前玩耍啊……赵飞虽然心里吐着槽，身体还是很老实地接过杆子愉快地挥舞起来。 　　-tbc- 　　☆、第8章 　　08 　　和徐超然认识之后，赵飞才意识到原来这样也可以生活。 　　徐超然不上班，每天在家里接远程能够完成的代码工作。除了去超市采购，他几乎足不出户。 　　和每天都要为工作奔波的赵飞完全不同，是个肉眼即可判断的“家里蹲”。 　　然而，徐超然对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满意，完全没有改变的念头。 　　“为什么一定要朝九晚五的上班？五险一金我自己也可以交。” 　　这话说得倒是理直气壮。赵飞是从事财务工作的，从一个人对于金钱的态度就能大概估测出他的收入会有多少。徐超然显然是生活相当宽裕的那一类。 　　如果这样也可以的话……深夜躺在床上，赵飞却睡不着。 　　他很羡慕徐超然的生活，以及他那“超然”的态度。 　　“是因为名字吗……”他喃喃低语着，脑袋里充满着各种念头，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周末。赵飞和之前的每个月中月尾一样，开着车子来到城市一角的宁康医院。 　　他前一天已经预约登记过，前台的小护士也都是熟人了。她冲赵飞一笑：“赵先生，成医生已经在等您了。” 　　“谢谢。”不需要小护士领路，他径直朝307室走去。 　　成医生是位快六十岁的中年男人。慈祥的双眼藏在圆形镜片后，整个人看上去很有学者气息。 　　“这半个月感觉怎么样？”他说着惯例的开场白。 　　赵飞在医生面前坐下，习惯性地双手撑在腿上，有些拘谨。“感觉……还好。” 　　成医生仔细打量着他。 　　“黑眼圈淡了些，脸也稍微胖了。” 　　赵飞像是秘密被揭穿一般，脸不知不觉红了。 　　成医生呵呵笑着。“交到朋友了吗？恭喜恭喜。” 　　他还是用着老式的说法。赵飞急忙摆手否认。“不、没有……只是邻居而已。” 　　成医生并不相信地哦了一声。“今天是月底。和之前一样，先做个激素和脑电波检查，再到小章那边去吧。” 　　“好的。谢谢医生。”他拿着开出的检查单，和医生告了别，就往楼下的检查室走去。 　　抽了血、又做了头部检查。赵飞再次爬到三楼。这次他走进了走廊最深处的319室。 　　房间比成医生的那间大出许多。温和明亮的粉蓝色墙壁，干净整洁的白色家具，以及令人心情放松的浅麦色地板。 　　白色扶手椅上坐着的女性听到赵飞的敲门声，微笑着抬头看过来。“小飞！你好。” 　　“你好。”赵飞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扶手椅很大很宽阔。坐上去之后，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着椅背陷下去。 　　非常舒服的聊天氛围。 　　章医生是心理诊疗师。每次赵飞来诊断时，都会和她聊上一个小时，之后再回到成医生那里，开药单取药。 　　之前的每次聊天，不到三十分钟赵飞一定会睡着。然而今天，他显得很有精神，望向窗外的眼睛里也带着丝笑意。 　　章医生笑眯眯的。“这半个月有好的事情发生了。” 　　接连被两位医生这样说，赵飞有些不好意思。他放松下来靠住椅背，和章医生说了徐超然和花仔的事情。 　　“对你来说生活出现了新的变化，而且是正面的变化，开心地接受就可以了。”章医生注意着赵飞的表情。“不要有心理负担。” 　　赵飞的笑容微微敛了敛，习惯性地低下头，双手交握着，看着左手大拇指上被自己扣弄出来的伤口。鲜血淋漓的恐怖样子早已不见，现在，就连最后一点伤口都愈合地快要看不见了，指甲一侧只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白色疤痕。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接受。”赵飞小声说着。“如果还是像父亲那时候一样，病情好不容易好转，还开心了不到半个月，他就去世了……” 　　他看着章医生的双眼。“医生。你是否会觉得，自己是不应该得到幸福的？” 　　※ 　　对于赵飞去医院复诊的事，徐超然一无所知。难得有时间，他拖出床底下自搬家之后就不曾打开过的纸箱，一本本书翻过，终于找到了那本《异常心理学》。 　　那时候还是大学舍友开玩笑说“码农的宿命就是心里扭曲和变态”，他们整个宿舍才抱着戏谑的心情选了心理卫生与健康这门选修课。课程很简单，考试是开卷，只要将老师的讲义准备好就可以高分通过了，徐超然却莫名其妙地买了当时导师推荐书单里的这本书。 　　到底是什么念头驱使着，他早就忘记了。找到书之后，他将箱子重新推回原位，半躺在沙发上，从目录看起。 　　刚睡了个午觉的花仔摇摇晃晃站起身，四脚踩在地板，用力抬着屁股伸了个懒腰。它看了看沉浸在书中的主人。没有动静。好像睡着了。花仔开始细致地舔起毛来。 　　不知看了多久，花仔喵地一声，打断了徐超然的阅读。他放下书，才听到有人在敲门。 　　他看了看小小的房间，最后快速将《异常心理学》书脊向里，□□自己那堆原版编程教材当中。 　　打开门，出现在门口的果然是赵飞。他难得抬起头看着徐超然，手里还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 　　“……我买了黑鱼。”赵飞说着，又不自觉地慢慢低下了头。“可以给花仔吃，还可以……炖汤。” 　　徐超然忍俊不禁，稍微侧过身让他走进屋子。“可是我不太会做鱼啊……” 　　低头换鞋子的赵飞没有看到徐超然故作为难的样子——否则当场就能戳破他的谎话了。 　　“我做过一两次。”赵飞双脚直接踩到徐超然摆在玄关的拖鞋上。两人都愣了一下。 　　“那，厨房借你用？”男人再也忍不住笑意，言语间都带着调侃。 　　赵飞套着大一号的拖鞋，匆匆朝厨房的方向跑去。花仔则跟在他身后，热情地喵喵叫着。 　　“啊、那边是卫生间啦，我们两家布局是对称的！”徐超然拉住搞错方向的赵飞，却马上又松了手。“不好意思，碰到你了……” 　　赵飞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大概是在说“没关系”吧。他转了个方向继续快步奔去。 　　这次徐超然没有再说话。他靠住墙，静静看着赵飞瘦削的背影。 　　-tbc- 　　☆、第9章 　　09 　　赵飞注意到那叠彩色印刷的资料，是在一个周日的午后。 　　时序到了六月。天气渐渐热起来。电视里不停播报着本周温度突破了去年同期的最高水平。空气湿热地难以想象，不开空调完全无法度日。 　　赵飞坐在徐超然家的沙发上，摸着身旁花仔光滑的皮毛。已经没有隐瞒徐超然的必要，他便穿上了轻快的短式睡衣，露出因为搓洗过度而红斑点点的手臂和小腿。 　　徐超然早已将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他。递过来钥匙的时候，还颇有深意地冲着他笑了一下。赵飞接过沉甸甸的金属片，感觉心脏怦怦跳得格外激烈。 　　他不是不知道徐超然的意思。只是…… 　　睡意如同无言降临的暗夜，逐渐笼罩起赵飞的全身。他上午在公司加班，中午才匆匆赶回家，身心皆已疲劳不堪。洗了一个小时的澡后，他从家里出来，敲了敲徐超然家的门。没有回应，便只好回家，拿着备用钥匙开了门。 　　还以为男人会恶劣地对他说“你不是有钥匙嘛，自己开门”。进屋后，赵飞才发现徐超然真的不在家。花仔趴在阳台与客厅交界的木质地板上睡觉，听到声响后立刻热情地迎上来。赵飞撸撸花仔的后颈，换上拖鞋，到三人坐的沙发里坐下。 　　花仔也呼噜呼噜着跟过来，跳到沙发扶手上，眯着眼睛往赵飞手里拱。赵飞一边摸着花仔，一边看着粘在自己手上的黑毛白毛。 　　最近，他发现自己的洁癖和强迫症都有所好转了。从那天错穿了徐超然的拖鞋之后，他到徐超然家便不再自带拖鞋。花仔的毛偶尔沾到身上，他也能忍耐着不去清洁掉，以至于同事纷纷问他最近是不是开始养猫了。洗澡的时间也从两个小时减少了一半，而且也有段时间没再用力搓洗皮肤以至于毛细血管破掉、整个手臂都血迹斑斑。之前大大小小的伤口都逐渐愈合起来。只是他原本偏白的皮肤上，还是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疤痕。 　　但是，能够在另外一个人面前将这样的自己展露出来，对赵飞来说，已经是史无前例级别的决定了。徐超然并没有因为他正在看心理医生而对他改变态度——没有疏远，也没有贴近。他依旧整天窝在木制办公桌前敲着好像永远也不会结束的代码，偶尔转头给他说个冷笑话，在赵飞迷迷糊糊睡着后为他盖上薄被。 　　所以，赵飞向着自己的心理医生、也向着自己的内心发问—— 　　他真的可以拥有幸福吗？ 　　舒服地瘫在沙发，赵飞慢慢合上眼，感觉又要睡着了。他挣扎着坐直身体，看看挂钟。已经下午四点半了。现在睡着的话，等下半夜就该失眠了。赵飞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随意绕着客厅转起圈，试图让自己更精神一点。 　　他走到赵飞的办公桌前，停下脚步，打量着乱七八糟的桌面。 　　虽然一开始他对徐超然说过“你家再怎么乱和我也没关系”，然而现在，赵飞竟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想要帮他整理整齐的冲动。 　　就在他准备转身眼不见为净时，他看到了，桌子一角被几张打印出来的邮件盖住的，色彩斑斓的广告卡纸。 　　边角露出的内容让他无端地心跳慢了一拍。他有些犹豫，最后却微颤着手，抽出深色的纸张。 　　是房产户型的介绍。 　　广告彩页有五张，展示的都是Y城新出楼盘的户型。赵飞翻看一遍，和他们现在在住的40平米单身公寓不同，挑选出来的户型都在120平米以上。 　　他极力不去多想什么，小心地将卡纸塞回原位。花仔咪咪叫着凑过来要他陪着玩耍。赵飞心不在焉地丢出一只只小老鼠，任花仔在地板上来回翻滚，心里却只觉得空了一块。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如此在意男人了……吗？ 　　玄关传来钥匙□□锁孔的声音。赵飞连忙拍拍自己的脸颊。不要会错意。他提醒着自己。他和自己的生活……没有关系。 　　端着盘子放到餐桌上的徐超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坐在沙发里发呆的赵飞。 　　“吃饭啦。”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大声招呼着。 　　赵飞显然愣了下。片刻之后，他才心事重重地点头，朝餐桌一步步挪过来。 　　两人开始沉默的晚餐。 　　赵飞有些不对劲——徐超然边动着筷子，边在心里想。从他回来之后，赵飞就刻意地和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对他说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做饭时也没有和之前那样主动过来帮忙。 　　好像在躲着自己……可是为什么？ 　　吃到一顿饭草草吃完，徐超然还是想不到会是什么原因。明明昨晚两人还有说有笑。 　　他起身收拾起碗筷，却看到赵飞迟疑着向玄关的方向走去。 　　“我告辞了……” 　　“这么快？！”徐超然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客厅，拦住眼神躲闪的赵飞。“晚上有事情要忙？” 　　“……” 　　“有什么心事？” 　　“……” 　　“出了什么意外？！”徐超然差点就要像偶像剧里男主对女主那样，抓住赵飞的肩膀用力摇晃了。 　　赵飞急急地摇头，却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要回自己家。徐超然没有办法，强硬地拉住他的手腕，让他在沙发上坐好。 　　“我有事和你商量。就浪费你一分钟时间。” 　　赵飞忐忑地坐在那里，却在看到徐超然拿着广告彩页朝他走过来时表情变成了愕然。 　　“我最近接连结了三个项目的尾款，再加上以前攒的钱，多少凑够了首付。”徐超然将房型介绍塞到他的手里。“我想直接买套大户型的房子，然后当你的房东。你看看哪个户型比较中意？” 　　他像是就怕赵飞下一秒就跑走了，快速地指着介绍说起来。“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区的132平米的三室两厅，户型方方正正的，方向也是正北正南，住起来很舒服。多余的一间卧室可以改造成书房或者健身房，两个客厅花仔玩起来也不会厌。你觉得……赵飞？你怎么……” 　　徐超然蹲下身，拇指轻轻触上赵飞的眼底。 　　“怎么在哭……？” 　　赵飞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呜咽几声后嚎啕起来。 　　徐超然担心地看着他。最终他叹口气，坐到沙发上，揽住痛哭中的男人那瘦弱的肩膀。 　　-tbc- 　　☆、第10章 　　10 　　那天赵飞在徐超然家里哭了很久。像是要将这几年来压抑的感情一股脑倾泻出来一样。徐超然一开始还冷笑话风格地安慰他，“刚吃完饭就这么哭对消化不太好哦。”后来只是沉默着抱住他，为他提供一个温暖的臂膀，让他尽情哭了个够。 　　回家后躺在自己的床上，赵飞还是一抽一抽的。明天眼睛一定会肿得很难看……他这样想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来。 　　怀着许久不曾有过的轻松心情，他合上眼沉入好眠。就连睡前惯例的一小时的梳洗，都在温暖的幸福感中被他不知不觉间遗忘了。 　　※ 　　周一上午。明明是新一周的开始，赵飞却坐在办公室位子上，感受着连绵不断的心累与无力。 　　“报表还没有发过来？”他皱着眉头，对电话里分公司的财务说。“我们汇总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这样就赶不上后天月底了。什么时候能做好？” 　　结束通话，赵飞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他习惯性拿起杯子想喝口黑咖啡提神，却发现早上泡好的一整杯咖啡已经被他喝光了。 　　分部的报表还没来，他这边的工作就无法展开。赵飞干脆站起身，和同事说了声，就拿着杯子往茶水间走去。 　　杯子放在茶水间桌子上，他先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等他洗好手再次回到茶水间，蓦然看到总经理正站在饮水机前，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他不想多呆，拿起自己的杯子。“郑总好。”小声说了句，他转身就要离开。 　　左手手腕却被捉住。“小飞，你还没倒水吧。” 　　刺痛般的炽热感从两人皮肤相触的地方猛地传遍了赵飞全身。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郑总却加重了钳制的力道，让赵飞无处可逃。 　　郑睿铎眼神冷下来。“还没决定好吗，小飞？” 　　赵飞的额角滑下冷汗。针扎般的感觉在皮肤上逡巡，如同缠绕全身的蛇。他艰难地咽下口水，放弃了挣扎。 　　“借您的钱我会尽快还给您的。而且，当时签借据的时候，您同意我每个月分次……” 　　“我反悔了。”郑总轻快地打断他的话，眼神里满是猎食的欲望。“我以为你会明白的，这种借条不过是个形式而已，你竟然真的傻乎乎地相信了？” 　　他附到赵飞耳边，低声而不怀好意地一字一句说着：“别让我等得太着急了。快点让我看到你剥光自己躺在我家床上的样子。” 　　走进茶水间的同事，有点奇怪地看着呆立在门边的赵飞。“小赵，你怎么了？身体不……哎呀！你的脸和手臂怎么了？” 　　赵飞摸摸热烫而浮肿的侧脸，低着头含糊吐出一个音节，便踉跄着冲了出去。 　　新的一周，徐超然可谓是神清气爽。他先是久违地出了个门，打车到城市北边的高新技术开发区，来到老谢所在的公司。 　　前台为他端来瓶冰凉的罐装可乐。徐超然苦笑着拉开拉环，正好老谢拿着一迭纸张推门而入。 　　“你们公司待客还没换成茶水啊？”他喝了一口，冰凉的感觉沁遍全身。 　　“可乐可是中年秃顶程序员的最爱好不好！”老谢摸着发际线后退中的头顶，兴高采烈地自黑。 　　徐超然看了看费用清单。确认无误后，他便掏出签字笔，在落款处签上名字。老谢在一旁闲到无聊，便开口问他。“一下子结掉三个项目的尾款，一日暴富的感觉如何、感觉如何呀？” 　　“下周就打回赤贫状态了。”徐超然笑着。“我算了算到时候口袋加存款一共能剩下2000块钱左右吧。” 　　老谢坐直身体。“你要干嘛？！买房？” 　　徐超然笑而不语。 　　“可以嘛老徐，”老谢一拳头打在他肩膀上，“找到男朋友了？” 　　两人是相知多年的朋友，彼此都知根知底。老谢自从儿子长到可以打酱油的年纪后，便成天念叨徐超然的个人问题什么时候解决。 　　“怎么样的人？哪天带上一起吃饭啊。”老谢兴致盎然地提议。 　　“还不知道呢。”徐超然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拇指蹭着鼻尖。“虽然我这边倒是很想发展一下的……” 　　“这不像你啊老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豫啦？” 　　面对老谢的调侃，徐超然笑了笑，表情有些认真。“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回家路上，徐超然特地多买了些时令蔬菜和排骨。今天他要进一步锻炼自己的厨艺，做个难度高一点的菜——醋溜排骨。 　　坐在出租车里他兴冲冲给赵飞发了条信息，但没有收到回复。 　　想到赵飞提到过上班的公司对工作时间查看私人信息管理得很严格，他便没放在心上。回到家后匆匆摸了花仔几下，就在奶牛猫还没满足的嗲嗲叫声里开始处理排骨。 　　一切准备妥当。徐超然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六点半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一直没听到手机的声响。拿起手机查看，完全没有短信或电话。下午发送给赵飞的信息，仍旧孤零零挂在对话框里。 　　他有些奇怪。明明昨天晚上赵飞离开时，笑中带泪地对他小声说了晚安，怎么看心情都已经得到疏解了。怎么会突然不回他的信息、也不打电话？ 　　徐超然皱着眉，拨通了赵飞的手机。 　　声音响了很久，直到机械女声提示稍后再拨、通话自动挂断，电话都没人接。徐超然想了想，走到玄关换上外出的鞋子，拿着钥匙打开门。 　　他来到赵飞的门前。单身公寓几乎没有做隔音措施，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能轻易从房间里透到走廊上。徐超然再次拨通了赵飞的电话，耳朵则贴到赵飞家的防盗门上。 　　隐隐约约，他听到房间里的手机铃声。 　　徐超然收起手机，开始敲起房门。 　　“小飞？你在吗？小飞？” 　　坚持不懈地敲了五分钟后，房门内传出道细细的声音。“别管我了……” 　　“先把门打开。”徐超然放下酸痛的手臂，揉着钝痛不已的手指关节。“让我看你一眼，我就回去。” 　　“不要……”赵飞的声音哽咽起来。 　　“小飞，还记得昨晚临走时你对我说了什么吗？”徐超然耐心地说。“你说会考虑要不要和我交往。我想，就算我们最终成为不了恋人，但现在总还是朋友吧？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好吗？” 　　屋内传来一声闷响。徐超然顿时紧张起来。他用力敲着门。“小飞！赵飞！你怎么了！回答我！” 　　跌跌撞撞的几下动静之后，防盗门锁响动了下。 　　徐超然心惊胆战地马上拉开门。虽然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房间里已是一片漆黑。赵飞将家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徐超然摸索着打开玄关的壁灯。黑影倒在眼前的地板上。他快步上前将赵飞扶起来。 　　赵飞却执拗地捂住脸，怎样也不松开。徐超然注意到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他又换上了长袖睡衣。手指触到的皮肤凹凸不平，徐超然狠下心，用力握住赵飞的双手向下一按。 　　首先撞进视线的便是赵飞含着泪的惊恐目光。 　　他将赵飞扶到沙发上坐下，握着他的左臂仔细打量。从手背到肘关节，成片成片的红疹出现在皮肤上，微微发着红。 　　徐超然又捏住赵飞的下巴。“不要动。”他柔声说着，仔细查看赵飞的脸。大半个右脸颊也布满了红疹，白皙的皮肤肿的高高的，泛着红色，看上去格外触目。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回我的微信的吗？”徐超然用指尖轻轻碰了下红疹。有些发烫。 　　赵飞艰难地眨眨眼睛——他的右眼皮差不多快肿成了一条缝。咬着嘴唇，他慢慢点了点头。 　　“真是个笨蛋。”徐超然长叹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是个笨蛋。” 　　赵飞窘迫地听着他的叹息。“对不起……” 　　“不要紧，是我想太多了。”徐超然站起身，牵起赵飞的手。“看上去很严重。我们去医院看看。这样下去你会痒得受不了的。还有。” 　　他看着躲闪着他的视线的赵飞。 　　“从医院回来之后，我有话问你。” 　　-tbc- 　　☆、第11章 　　11 　　徐超然拉着赵飞，两人一起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等待挂号的时候，赵飞有些忐忑。 　　站在他前面排队的徐超然，白色T恤贴在后背上，汗水都要将衣服浸透了。 　　赵飞轻轻拉了下男人衣服的下摆。 　　徐超然马上转过身。“怎么了？” 　　赵飞摇摇头，词不达意地小声解释。“衣服粘到皮肤上了。” 　　“啊……谢谢。”徐超然愣了下，马上微笑起来。“我比较壮嘛，出汗也多。是不是汗味太大了？”说着他朝队列外走了一步。 　　见他如此动作，赵飞想也没想地握上男人的手。“不要……没有味道。” 　　说到最后，他没有出疹子的左半边脸也变得通红。 　　徐超然目光越发温柔起来。他反握住赵飞的手。 　　“好的。我就在你身边。” 　　医生诊断时，徐超然示意自己在诊室外等，让赵飞自己过去。 　　大概是担心男人在场的话、医生问到发疹子的原因时自己不好意思回答吧……赵飞感激地朝男人点点头。 　　目送赵飞走进诊室后，徐超然就站在等待区。即便到了晚上，就诊的人依旧很多。熙熙攘攘的，几排座椅也都没有空座。 　　他干脆走到外面宽阔的走廊，站在玻璃窗前朝漆黑的夜空看去。徐超然感觉自己有些焦躁，一口气闷在胸中，不上不下的，却无法抒发出来。 　　等下回家后，赵飞会和自己说实话吗……徐超然知道赵飞心里有很多负担，但从两人相识到现在，他都只字不提。如果不是精神上的负担过于沉重，赵飞也不至于要到去看精神科的程度。然而他的心里究竟对自己是怎么看的呢…… 　　胡思乱想了将近半个钟头，他感觉袖子被拽了下，回头一看，赵飞已经拎着满满两袋药站在他的身后。 　　“这么快？药都拿好了？”徐超然和他一起走上电梯。“怎么不叫我帮你去拿。” 　　“很近，就自己去了……”赵飞将病历本打开，递给男人。 　　徐超然呆呆接过来。医生写的字犹如另外一国的语言，完全看不懂。 　　“医生说是情绪性过敏。”赵飞拗口地说着。“因为情绪波动过于激烈，引发了红疹。” 　　“那这些药都是来治疗的吗？”徐超然拿起袋子查看。 　　“医生说……这个没办法用药物控制的，只能靠心理暗示和心情转换。”赵飞吞吞吐吐说着，低着头。“这些药有镇定和抗过敏的作用。不过医生说最主要的还是要靠心理调节。” 　　“好吧，回家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徐超然没再多问。两人一前一后，跟着人群出了医院，坐上出租车。等两人回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徐超然让赵飞先把吃的药准备好，自己则去厨房热菜。傍晚刚出锅时油亮的青菜、喷香扑鼻的排骨早已冷掉，蔫蔫地趴在盘子里。徐超然正想着要不要重新炒个菜算了，赵飞却悄悄地来到了厨房。 　　本来就不大的地方，此刻两人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赵飞指着青菜和排骨：“看上去很好吃。” 　　“都冷掉了，等我再热下。”徐超然以为赵飞真的很饿了，把他赶出去开始热饭。 　　微波炉嗡嗡转动起来。 　　只有电饭锅里的米饭还是烫乎乎的，但保温时间长了，米粒有些干。徐超然盛着饭，没想到赵飞又无声地来到他身后，伸过来一只手。男人被吓了一跳。 　　“你好好坐在餐桌边休息休息。”徐超然有些无奈。 　　偏偏还没吃到晚饭的花仔也跑来凑热闹。一人一猫围着男人转个不停。 　　“好啦好啦，都有份都有份。”徐超然不得不伸长胳膊，凭借人高马大的优势，三两步把饭菜放去餐桌。 　　接下来他让赵飞先吃，自己则去准备花仔的晚饭。成天呆在家里的徐超然，难得有这么晚回家的时候，花仔很不习惯，喵喵贴着徐超然的小腿，一边小声叫着一边呼噜呼噜狼吞虎咽。 　　在花仔头顶用力揉了揉，慢慢撤开自己的腿，徐超然看到花仔安静下来后，才去厨房重新洗了手，来到餐桌边坐下。让他意外的是，赵飞双手放在膝盖上用力握紧，筷子也没有用过的迹象。 　　徐超然看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伸手揉了揉赵飞的头顶。在对方猛然惊讶起来的目光里，男人倒是一脸满足地在桌子边坐下。“吃饭吧。” 　　晚餐结束后，徐超然在厨房慢悠悠把碗筷刷洗干净。他想，如果等他回到客厅，赵飞还没有离开的话，他就不再犹豫。 　　熄灭厨房的灯光时，徐超然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他突然不太敢朝客厅的方向看去。 　　“花仔，这里！”赵飞柔和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便是奶牛猫兴奋至极的喵喵声。徐超然用力握了下拳，带着一脸笑容，朝沙发走了过去。 　　他在赵飞的身边坐下。 　　不等他开口，赵飞便放下逗猫棒，认真看向他。 　　“我想告诉你……很多很多事情。”不自觉地，他又试图抠弄指甲边的皮肤，被徐超然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手阻止掉。 　　“我很想听你说。”徐超然也认真地回答。 　　“也许听完之后，我们连朋友都当不成了……”赵飞勉强扯起嘴角。“不过我昨天晚上已经决定，不会再想你隐瞒了。所以……” 　　徐超然没有再说话。他只是让两人的手十指交握起来，无言地鼓励着赵飞。 　　“去年年底，我的父亲查出来患了皮肤癌。”赵飞说着。“我爸妈十年前就离婚了，那之后我妈就不在这座城市里，我和我爸相依为命。他得了重病，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把他治好。” 　　“我卖掉家里的房子和所有值钱的东西，可治疗的费用还是一天天越积越多。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公司里新上任的总经理主动找到我，说可以借给我钱，但条件是……” 　　赵飞停顿了一下。 　　“要我成为他的情人。” 　　“你答应了？”徐超然问。 　　赵飞摇摇头。“我和他说，这是不可能的。原本我以为他放弃了，可是过了两天，郑总他突然打电话和我说，可以借给我钱，只要每月慢慢还就可以了。他还说之前的的话就权当没说过，希望我不要因为这个害怕他。” 　　徐超然叹了口气。“所以你就答应了。” 　　“嗯。因为我实在很需要钱……”赵飞低低说着。“可是年底，父亲还是去世了……住了三十多年的家也没有了。这时候，我妈又突然出现，要我分给她家里的财产。我哪里有什么财产呢？” 　　他苦笑着，从徐超然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捂住眼睛。 　　“为了躲她，我到这里租了房子。租金还算便宜。每个月我都将工资打给郑总，原本以为他真的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 　　赵飞哽咽着说了上午发生的事情。 　　徐超然皱着眉头，问道：“你借了那个郑总多少钱？” 　　赵飞小声说了一个数字。 　　比自己想象中的情况好多了。徐超然不由得松了口气。他想了想，又严肃地开口：“你没有借高利贷吧？” 　　即便是沉浸在绝望情绪中的赵飞，也不由得噗地笑出声。 　　真是搞不懂他的思路……赵飞摇摇头。“差一点就要借了。结果……” 　　虽没有说出口，男人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徐超然沉思片刻，从沙发上起身，到办公桌前拿起纸笔。 　　他重新回来坐下。面对疑惑不解的赵飞，徐超然狡黠地眨眨眼睛。 　　“为了让你的过敏尽快痊愈……我来为你变个魔法吧。” 　　-tbc- 　　☆、第12章 　　12 　　走进办公室的郑睿铎，看了看财务这边的桌子。 　　“赵飞呢？”桌子上电脑关着，椅子也没推开。 　　隔壁桌的同事诚惶诚恐地起身回答：“他今天请假。” 　　郑总从鼻孔哼出一声，拎着包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一开始他还以为赵飞像他之前接触过的男孩那样，在搞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于是就配合着稍微等了一阵。 　　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赵飞竟然真的每月老老实实往他的□□上还钱。郑睿铎觉得对方愚不可及的同时，不由得对他产生了更深的兴趣。 　　赵飞是这间分公司财务部的部长。在女性扎堆的部门里工作，他却完全没有和同事或下属深交的迹象。每天按时上下班，即便到了月头月底也尽量将工作安排地井井有条，最大程度地减少了加班的时间。因为这点、以及对女性保持的敬而远之的态度，提到赵飞，整个集团公司的财务都想要到他手下工作。 　　郑睿铎却从中察觉到不同的意味。 　　三个月前，他终于失去耐心，在电梯口将赵飞截住。 　　三十出头的男人还对他保持着感激的恭敬：“郑总，您有什么事？” 　　郑睿铎一把将他按在墙边。“这要问你自己啊。” 　　赵飞惊慌起来。 　　两人距离极近，在明亮的灯光下，郑睿铎都可以看到赵飞瞳孔瞬间的收缩。 　　“郑总……请松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讷讷着反抗起来的男子和平时清冷的样子相比，越发生动了些。郑睿铎不仅没有如他所愿，还强行将腿挤到赵飞的腿间。“别动。” 　　意识到贴住他的灼热硬物是什么之后，赵飞懵掉般停止了挣扎。 　　“我没猜错吧，你也是？”郑睿铎低声笑着。“你觉得我肯借钱给你是为了什么？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的？” 　　他腾出一只手，轻柔地为赵飞擦掉额头上的汗滴。下属猛地颤抖了下，让他更觉得有趣。“你还没有经验吧？放心，我会温柔点对你的。” 　　最后他拍拍赵飞的脸颊，留下颤抖的男子，心满意足地走进电梯离开。 　　原本以为会乖乖就范的…… 　　郑睿铎包扔到沙发里，有些不快地坐进办公椅。 　　印象里还没遇到这么不识抬举的，明明知道他什么身份的男孩子都一个个地扑了上来。 　　可是，这种想要而得不到的感觉对郑睿铎来说也很新奇，所以他决定继续逗弄下去。 　　到最后，被逼到死角里的赵飞，因为恐慌而哭泣起来的脸一定很不错吧。 　　他正如此饶有兴致地想象着，手机突然嗡鸣了一下。 　　是条短信。发信人赵飞。郑睿铎眯起眼睛。 　　对方约他中午在商务楼不远处的咖啡厅碰面。 　　猎物上钩……了吗？ 　　看来再有骨气的人在金钱面前也不过如此。郑睿铎冷笑着放下手机。 　　※ 　　坐在咖啡厅角落处的半封闭式卡座，赵飞正远远面对着不时有人进出的门口。 　　郑睿铎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的同时，赵飞就站起身，微微摆手向视线逡巡着的对方示意。 　　落座后，郑睿铎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看着赵飞。 　　赵飞却推给他一张纸。 　　“这是什么？” 　　“借您的钱的余款转账证明。”赵飞用力握住双手，冷静说着。“这样，我和您之间就没有债务了。公司那边，明天我会提出离职申请的。” 　　听到最后，郑睿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你什么意思？！” 　　“我想之前已经和您说得很清楚了。”赵飞难得抬起了头，直直盯住对方的眼睛，那眼神竟然让郑睿铎感到一丝慌乱。“我是不会和您有其他牵扯的。希望您能够自重。” 　　两人间的空气近乎凝滞。 　　郑睿铎靠住柔软的座椅靠背，哼出一声冷笑。“你知道我是谁吗？这样会让你在Y城过不下去的哦？” 　　赵飞不改坚定的视线。“我知道的。您是总公司董事长的儿子，去年底来公司担任总经理也是计划之中的事情。但是，这和今天的事情没有关系。” 　　完全碰了个硬钉子的郑睿铎顿时羞怒不已。他只说了句“你会后悔的”，就径直站起身扬长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厅，赵飞才长长喘出一口气，无力地垂下头。刚才伪装出的坚决模样消耗了他全部的精神力，他一时间竟然觉得头晕起来。 　　一双大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两下，温暖的感觉奇妙地让赵飞的心安稳下来。 　　“不要害怕，已经没事了。”坐在他们身后卡座的徐超然站起身，走到片刻前郑睿铎的位子坐下。“先喝杯红茶冷静下吧。”他抬手向服务生示意。 　　赵飞低低嗯了声，手指却颤抖着，拿开旁边座位上他的背包。他取出被包带盖住的录音笔，按下了结束录音的按钮。 　　因为不知道郑睿铎会用什么手段来报复他……赵飞只能希望这份录音不要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谢谢你……”他低声对徐超然说。如果不是男人肯借钱给他，他恐怕真的要无计可施。 　　“哪里，不用这么客气。”徐超然翻着菜单，不在意地说。“反正我也要贷款买房，只是多贷一点罢了。” 　　对于男人的慷慨，赵飞只觉得越发地不安。他明白徐超然肯帮助自己，是源于对自己的好感。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报答他呢…… 　　徐超然却像是忘记了之前对赵飞说的提案一般，在对服务生说了想喝的饮料后，就悠闲地打量起玻璃窗外的风景。 　　“如果你真的感觉很过意不去的话……”望向外面的男人低声说着。“那么就每月分次还钱好了……虽然这样说感觉我和那个郑总也没什么区别了。” 　　“你们不一样的！”赵飞着急地反驳。徐超然看了他一眼，忍俊不禁。“好了，我知道了。我和他不一样，会好好和你写张借条的。” 　　赵飞的脸皱成一团，像是被男人的话语刺伤。徐超然有些后悔刚刚说得是不是太无情了。两人间陷入窘然的沉默。 　　服务生端来两杯红茶，清甜的香味弥散开来。 　　“好了，先喝点热饮。中午我们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吧。”徐超然清清嗓子，转移了话题。 　　“……好的。”赵飞执拗地，“我来请客。” 　　“好啦好啦你来请。”徐超然看着倔强到耳垂都红起来的赵飞。“提前庆祝一下。” 　　“？” 　　徐超然露出可恶的笑。“庆祝你也和我一样变成无业的家里蹲了。哈哈。” 　　-tbc- 　　☆、第13章 　　13 　　赵飞的红疹来得快褪得也快。等他们坐公交车到了徐超然指定的餐厅，他的脸已经差不多恢复到平时的样子。 　　“真的是心理作用啊……”徐超然伸出双手，小心捧着赵飞的下颌。“完全看不出来了，一点印子也没留下。咦？怎么又开始变红了？” 　　“……”赵飞不得不把他的手扯下来，装作没听到身旁路过的女孩子们看向他们叽叽喳喳的笑声，大步朝散发出冷气的餐厅门口走去。 　　“怎么了？”徐超然跟在头也不回的赵飞身后，纳闷地嘀咕。 　　赵飞怎么也没办法把面前痴笑着的男人同不久前还在鼓励自己要冷静应对的样子对应到一起。 　　“咪咪～咪咪看这边～好乖好乖”徐超然半蹲在餐厅收款处的小架子旁，一脸痴汉模样地逗着平躺在上面的纯白长毛猫咪。 　　他看上去和老板很熟，老板也站在柜台里，乐呵呵地看着他。“有段时间没来，咪咪把你忘记了。” 　　“真的啊！咪咪想起我了吗？咪咪～”徐超然笑着说，随即托着下巴小声补充。“不，想不起来的，猫的大脑只有核桃仁大小。忘记了就是忘记了。哈哈哈哈。” 　　站在一旁正点菜的赵飞很想装作没听见，然而还是觉得额角有黑线缓缓垂下…… 　　逗完了猫，徐超然又晃到赵飞身后。 　　“这家店的酸汤肥牛特别好吃！”男人在赵飞耳朵边上饱含私心地建议。 　　赵飞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将菜单翻过一页。“你的胆囊已经没了。” 　　徐超然嗷地哀叫一声，捧着右腹踉跄着去找空座位了。 　　吃完午饭，两人一前一后悠闲地走在街边道路上。虽然是工作日，街上还是有不少观光或闲逛的人群。与三三两两的行人擦肩而过，赵飞抬起头，看着街边的景色。 　　注意到他的脚步慢下来，徐超然回过头，与他并肩前行。“平时不怎么在这个时间逛街的吧。” 　　“嗯。”赵飞点头。“每天都是在办公楼里，朝九晚五，有时候还要加班。很少见到正午的阳光。” 　　“周末呢？周末总要出门逛一逛的吧？” 　　“父亲去世后，就没有逛街的心情了……”赵飞说着。“每个月还要还给郑总不少钱，周末就在家里，每天吃一顿饭，能省点是一点。” 　　怪不得两人刚认识时，赵飞显得那么消瘦。徐超然心疼地看着他，看他回给自己的浅浅微笑。 　　“可是，后来在你家吃得很饱。谢谢。” 　　徐超然抬起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赵飞奇怪地看着他。 　　“没事……”男人有些丧气地摸摸鼻子。“回家吧。坐公交车怎么样？” 　　赵飞点点头，跟着他向不远处的站牌走去。 　　※ 　　第二天一早，做足心理准备的赵飞来到公司，正要将辞职申请打印出来，却听到旁边下属们聊天说到的颇感震惊的消息。 　　“郑总被调走了？！”他难以置信地重复一遍。 　　下属们难得见到赵飞搭话八卦，纷纷七嘴八舌地补充。 　　“是的。部长不知道昨天下午的事情吗？” 　　“部长昨天休息了！” 　　“对对对……昨天下午集团月末例会，郑总不知道怎么了和董事长当面吵起来了。” 　　“吵得好凶哦！听说董事长脸都青了。几个董事一开始还想调和，看情况不对纷纷退出来关上门让他们父子俩吵去了。” 　　赵飞难以接受这梦幻一般的发展。“那么……他们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大家纷纷摇头。 　　谁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从结果而言，郑睿铎昨天下午被解除了总公司的总经理职务，新的总经理会在本周内由董事长另行任命。 　　上班铃声响起。赵飞还维持着手放在鼠标上准备点击打印的姿势。如果不是桌子一角还放着他从家里拿来的抗过敏药，他差点以为前天和昨天发生的是场荒谬不经的梦。 　　现在……要怎么办？ 　　他还呆呆坐在位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重要的原因是郑睿铎已经被撤职，公司现在处于没有总经理的状态，即便他交上了辞职申请也不会有人批准——赵飞皱起细细的眉头，手指放在鼠标左键上，犹豫不决。 　　大办公室的正门被推开。离门口较近的职员纷纷噤声，陷入忙碌的工作状态。 　　推门而入的董事长秘书在众人的余光中，径直走向还在愣神的赵飞。“赵部长。” 　　“啊？！”赵飞吓了一跳。抬起头，董事长秘书正站在他的位子边，似乎还瞄了眼他的电脑屏幕。 　　“现在有时间吗？董事长有事找您。” 　　“好、好的。”赵飞迅速锁住电脑，向忐忑不安的下属们稍微示意，就跟随着秘书走了出去。 　　两人离开后的办公室陷入了激烈的讨论。 　　虽然从毕业后就进入这家公司工作，不过赵飞还从没有和董事长有交谈的机会。 　　他一开始是从分公司的会计做起，慢慢升任财务、财务主管、财务部长、最后因为工作表现优秀，被调入了总公司的财务部。 　　在同一家集团公司呆了将近十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赵飞也早已熟悉了公司的工作方式。这么多年来他和同事或下属相处地也不错，从来没有跳槽的念头。 　　如果不是郑睿铎…… 　　站在董事长办公室外等待的赵飞摇摇头，将脑子里有的没的想法赶出去。 　　领他来的秘书打开厚重的橡木门。“赵部长，久等了。请进。” 　　“谢谢。”他朝秘书微微点头，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 　　集团董事长郑老先生虽然已经快70岁了，每天仍然勤恳地按时上班。因为他并不过多干涉各部门过于详细的业务、也鲜少有胡乱指挥手下的情况，公司内对老先生的评价还都很高。 　　正老先生正站在待客用的沙发前，微笑着请赵飞坐下。 　　“您好。”越是这样，赵飞就越摸不到头脑。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握紧手，手心微微出着汗。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开门见山了。”郑老先生执意给两人各倒上一杯茶。“睿铎是不是以借你钱为理由要挟你了？” 　　赵飞瞳孔猛地缩紧，不知该如何回答。老先生看到他如同被子弹击中的模样，了然地点点头。 　　“我也不怎么懂现在这些高科技……昨天手机里收到了几条短信，我看到了之后，本想晚上和睿铎问清楚的。没想到他下午在董事会上突然发作，我就只好把人都赶出去和他聊了聊。”郑老先生笑笑。“等下他会过来给你道歉。并且以后不会再来骚扰你。这件事情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首先代表公司和我自己向你说句对不起。” 　　说着老爷子站起身，在赵飞还没来得及一同站起来时已经干脆利落地冲他弯下腰。 　　“不、这……”赵飞脑子里一片空白，找不出话可以说。 　　郑老先生又拉着他一同坐下。“希望这件事不要给你带来不好的印象。你还会在公司继续待下去的吧？” 　　赵飞在他殷切的目光里，艰难地挤出一句：“我会考虑……” 　　老先生皱起眉：“会考虑？也就是有可能会辞职啰？” 　　赵飞低下头。只听到董事长长长地叹口气。“我知道的，睿铎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但是，对公司来说，你也是非常难得的人才。我听老万提过的，你把财务部的工作安排得很好。” 　　董事之一的万先生同时也是集团的财务总监。赵飞很意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了上司对于自己的评价。 　　然而，不管怎样，此刻他的心情非常纷乱。工作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看不到前路的迷茫。 　　同时，他也不由自主地想要将今天的见闻和徐超然商量，不知道男人是怎么看董事长的这些话的……竟然莫名其妙地开始依赖起那个猫奴了。赵飞哭笑不得。 　　想到徐超然，他忽然念头一转。“董事长，请问……” 　　“什么？” 　　赵飞小心翼翼地说着。“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刚才提到的您昨天收到的短信，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tbc- 　　☆、第14章 　　14 　　下午五点半。徐超然还在电脑桌前奋斗不息，玄关处传来轻轻的开门声。 　　赵飞拎着一大袋蔬菜水果，自己开了门进来。徐超然忙到连起身的工夫都没有。“来了？” 　　“嗯。”赵飞换了鞋，在花仔撒娇的绕八字里一步步走过来。“你忙好了，晚饭我来做。” 　　“交给你啦！”徐超然飒爽地向赵飞摆了下手，转头又埋进电脑一行行的代码中。 　　与徐超然相比，赵飞的厨艺更加有限。平时由于工作经常加班，他总是叫个外卖，或在小馆子吃完了事。和徐超然认识之后，他才不怎么吃路边摊了。 　　不过下厨房的水准仍旧捉急。他看着买来的食材：冬瓜、青椒、豆皮、胡萝卜。回想起菜场大妈殷切的教导，赵飞咬咬牙开始准备晚饭。 　　首先把米饭煮上…… 　　赵飞端着电饭锅的内胆，陷入沉思。 　　要放多少米饭，才合适呢……？ 　　等徐超然忙完了突然被丢到他这边的事情，天色已经快要完全黑了。从厨房传来持续不断的香气，让原本就忙了一下午的男人更觉得腹中空空。徐超然一边揉着右手手腕，一边放松地来到厨房查看。 　　赵飞的样子可完全称不上“成竹在胸”。 　　“怎么了？味道很香啊。”徐超然看到他皱着眉头一脸纠结的样子，奇怪地朝他视线的方向看去。 　　打开的电饭锅里，煮好的饭以介于米饭和粥之间的一种混沌不明的状态出现在锅里。 　　“水加的有点多……但又不到熬粥的水量……”徐超然有些尴尬地笑着。突然他抽抽鼻子。“关火！快关火！” 　　“啊啊！”赵飞手忙脚乱，却打开了另外一个空着的灶台的火，还差点被烧到。 　　徐超然扯回他的手，飞快地关上火。他握着赵飞的双手，仔细看有没有被烫伤。 　　“不要紧的……”赵飞沮丧地说。“饭菜都没有做好，对不起……” 　　拿起双干净的筷子，徐超然随手夹了一筷子胡萝卜条，吃了一口。 　　“……还好嘛，稍微有些淡，不过这样比较健康。就是注意火候，下次不要烧糊了就行了呗。” 　　“真的吗？”赵飞眼睛闪闪的，拿过徐超然手里的筷子就自己吃了一口。“……” 　　“……”男人微微侧过头，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真的还可以！当然和你做的还差很远……”赵飞光顾着高兴了，好一阵才注意到徐超然微妙的脸色。“怎、怎么了？” 　　“没事，吃饭吧！”徐超然笑着，抢先盛起菜来。 　　“只来得及炒了一道菜，胡萝卜青椒炒豆皮。这是超市买的斩块烧鸡。然后是米饭……”赵飞越说越心虚。 　　徐超然倒蛮高兴的。“米饭我有一个小窍门告诉你，以后就不会做得太稀或者太干了。胡萝卜炒豆皮真的挺不错的，很有创意。” 　　“是、市场卖菜的阿姨教给我的，说是这样成品很好看，而且有营养。”赵飞被夸得不好意思，脸都微微红了。 　　“是嘛……我从来不和阿姨聊天，她们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徐超然皱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而且问出我是IT之后竟然叫我去她家修电脑！真是受不了……” 　　赵飞放声笑了好一阵，根本停不下来。男人开着他开心的样子，不由得也扬起嘴角。 　　“好啦，快吃饭吧。再聊下去饭菜也要凉了。” 　　吃完饭，徐超然自告奋勇地端起碗碟送去厨房。赵飞则坐到沙发上。花仔顺势喵喵叫着跑到他的腿上，盘成一团后开始饭后的梳毛工作。 　　赵飞心不在焉地抚摸着花仔的后背，心中百感纠结。正想着，他觉得沙发左边向下一沉，原来徐超然已经坐到了他的身边。 　　“有心事？说给我听听吧。” 　　男人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赵飞轻轻叹了口气。“今天我本来要去公司提出辞职的。” 　　“是吗……”徐超然的语气郑重起来。 　　“但是，刚到公司，就听到了一个消息……” 　　赵飞将郑睿铎被免除总经理、他的父亲董事长老先生找他面谈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徐超然听着，不时轻轻点头。 　　“那么，你是怎么考虑的？”徐超然问道。“和董事长那边，你也没有否认自己要辞职吧？” 　　“是的。经过了这件事，我觉得自己很难继续在现在的公司呆下去。”赵飞无奈地苦笑。“之前强迫自己不能辞职，也是因为欠了郑总的债务。现在……你也知道的，我有点洁癖。” 　　原本以为会被笑话的赵飞，得到的却是徐超然认真的点头赞同。 　　“我觉得，你的性格也不适合在已经讨厌起来的地方继续工作，这样对你的心理健康也没有好处。”徐超然温柔地看着他。“人一天至少要在工作的地方呆8个小时，所以工作环境是很重要的。可是有很多人并不在意，以至于心情越来越差、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赵飞有些意外地看着男人，想不到他会如此侃侃而谈。 　　“很好奇吗？”徐超然笑着。“其实刚毕业我也当了两年上班族。但是，我本来就不喜欢按部就班的上班生活，因此在积累了足够的工作资历后，我就成为在家上班的SOHO族了。” 　　“明明平时都叫自己家里蹲的……”赵飞难得吐槽一次。 　　“家里蹲当然是说我不思进取的方面啦……”徐超然摸着花仔的小额头。“哎呀，猫的这里手感最好了！热热的，硬硬的，毛绒绒……啊不好意思我不是在说黄段子！” 　　解释已经晚了。赵飞警惕地抱着花仔往外缩了一下。 　　花仔也仿佛心有灵犀，干脆利落地啊呜一口咬住徐超然手指，丝毫不给自己主人面子。 　　“松开了好痛痛痛痛花仔啊……”装哭示弱地拿回了自己的手，徐超然一脸的可怜巴巴。“我只是随口说说啦……” 　　总觉得这个男人深思熟虑的时候、与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赵飞无奈地笑着。 　　“我知道的。我和花仔也是开玩笑的……谢谢你。超然。” 　　徐超然猛然瞪大眼睛，直直盯着赵飞清瘦的侧脸。 　　“今年是我开始工作的第10年。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在这一家公司工作的。”赵飞仰起脸，像是在与过去的时光告别。“接下来对我来说，会是一段比较困难的日子吧。不过，我有信心了，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也有足够的勇气接受接下来的变化。” 　　瘦弱却坚忍的男子，直视过来的双眼。淡色的瞳孔反射着落日的辉光，让徐超然再次想到初见他的电梯之中。预感到接下来会听到很重要的话，徐超然不禁侧过身，专注到什么时候牵起了赵飞的手、都没有察觉。 　　“能让我拥有这份信心和勇气的，是你。”赵飞说着说着，嘴唇颤抖起来。“所以，能让我和你在一起吗？并不是因为你借钱给我，我才这么说的。从我们认识之后不久，就……” 　　“我知道！这么喜欢你，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徐超然不等他说完，猛地抱住了赵飞。“好开心啊，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给我听。你一直很害羞的，我一直想，只有等下去了……” 　　窝在两人间的花仔，因为被挤到了而不得不拼命钻了出来。 　　跳到地板上，歪着头看着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类，花仔好奇地“嗯～”了一声。 　　他们在做什么呢？在摸摸毛嘛？ 　　花仔惬意地挠着耳朵，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tbc- 　　☆、第15章（END） 　　15 　　赵飞还是向公司提出了离职申请，并在接下来一个月内办理交接手续。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下属和同事表现出了意料之外的不舍。大家纷纷询问他为什么辞职，是不是被人威胁了，还有人义愤填膺地要向公司举报。 　　——大概他们都看出郑睿铎对他的骚扰，只是之前碍于他在总经理的位子上，无人敢于发声罢了。 　　“我是因为个人原因辞职的。”赵飞微笑着说。“请大家别担心。以后欢迎大家和我经常联系。” 　　好不容易处理好下属的情绪，他又忙着和副部长进行交接。刚任职的总经理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迎面而来赵飞的辞职申请。赵飞虽然觉得很对不起新来的总经理，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临近辞职的一个月，每天他都要在公司加班到晚上十点以后，才疲惫地开车回家。奇怪的是，虽然生活忙碌而辛苦，他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心里被沮丧的灰色塞满、只想把自己关在车子里，不打开车门，好像就不会面对残酷的世界。 　　现在的赵飞，将车子开回楼下的车位停好，只会飞快地拔下钥匙下车，快步走进电梯，直接按下17楼，走出电梯，来到1711室门前，用渐渐熟悉起来的钥匙打开防盗门。 　　“喵～！”调皮的奶牛猫殷切地贴上来，小小脸颊用力蹭着他的裤管。 　　“我回来了。”赵飞弯下腰，抚摸花仔毛绒绒的小脑袋。 　　“你回来啦！”徐超然从厨房走出来。“饭给你热好了。快洗手过来吃个宵夜。” 　　“好的。”赵飞扬起浅浅的笑容，抱起花仔，向男人走去。 　　※ 　　“看脑电波和心电图的结果，你恢复得很不错呀。” 　　成医生欣慰地抬了抬眼镜，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患者。“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小赵啊，你谈恋爱了。” 　　赵飞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章医生那边去过了没有？” 　　“还没有。前台说她要等一会才过来。” 　　“哦，对，她今天早上有个会。”成医生拿起笔，在病历上迅速写下几行。“强迫症状已经几乎没有发作了吧？” 　　“是的。最近洗澡的时间已经控制在半小时以内了。” 　　“也不要刻意去要求自己。顺其自然就好。”成医生叮嘱他。“其他药物可以停了。舍曲林每天减少到半粒。这样再吃两个星期。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停药了。” 　　赵飞很意外。“这样……就可以了吗？” 　　医生点点头。“强迫症本来就是需要患者控制自我而更胜于药物的。从开始就诊到现在，你的精神和心理方面的变化，作为医生的我和小章都是有目共睹的。” 　　你为治疗做出了努力，而且也确实取得了效果——医生的话，让赵飞眼眶都酸涩起来。 　　“好好恢复，迎接新的生活吧！”成医生鼓励地看着他。 　　和成医生的积极相比，心理诊疗师这边更带了一点谨慎。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看到赵飞的状态真的不错，也确认了赵飞真的开始和人交往了，章医生自然而然地关心起来。 　　虽然在之前的治疗里提到过他喜欢男人，赵飞还是有些腼腆。“他……很喜欢猫，是个猫奴。” 　　章医生担心地看着他。 　　赵飞：“？” 　　“也不错，算是有共同爱好……”章医生自言自语。 　　赵飞：“……” 　　医生笑着调侃他。“我们医院的人都看到了！你复诊离开后，还蹲在楼下小商店门口看人家养的猫。” 　　赵飞顿时窘然不已。 　　“只要他对你是真心的，就可以了。”章医生看到赵飞想要把自己的脸遮起来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不过看你的情绪，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嗯。”赵飞忍着害羞，轻轻点点头。 　　在赵飞去公司上班的最后一天，徐超然也独自去办理了房屋过户手续。 　　他的运气很好。这套楼盘虽然开放交易已有一段时间，但由于位置不在城内任何一个小学或中学的学区内，因而有意购买的人并不是很多。 　　徐超然在银行和房地产交易中心来回跑了两趟，所有手续都确认无误，最后终于在服务中心拿到了崭新的房产证。 　　看着户主一栏他的名字，徐超然真是百感交集。一向在朋友圈里特长为装死的男人，也不由得拿出手机，拍了张房产证封面，一脸骄傲地点击了发送。 　　不顾提示音连续响起的手机，徐超然一路小跑，赶上了要搭的那一班公交车。正当他准备和老朋友们唇枪舌剑、显摆一番的时候，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徐超然一看，竟然是赵飞打给他的电话。赵飞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他竟觉得此刻的自己比刚才拿到房产证时候还要高兴。“小飞？” 　　“我看到了。”赵飞的声音里也带着高兴。“恭喜你。房子买到了。” 　　“说得这么见外，将来我们是要一起住的！” 　　“嗯，我知道的。”赵飞说着。“要给花仔在墙上装很多爬架和抓板。” 　　“好的好的，知道你疼花仔。”徐超然感觉自己被嫌弃了，很不开心。 　　“我就要从公司回家了。你到哪了？顺路的话我去接你。” 　　“这么快？”徐超然看了看手表，才下午三点出头。 　　“交接已经完成了。今天只是过来结薪。” 　　两人约好碰头的地点，正好是上次的咖啡厅附近。徐超然又坐了两站，下车后，赵飞银色的小车就停在离公交站最近的停车位。 　　“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徐超然坐进车子，喜不自禁地拿出袋子里办好的各种证件，挨个给赵飞看了一遍。 　　赵飞微微笑着，白皙的手指在户主姓名那一栏轻轻扫过。“名字印在这里看着真好。” 　　徐超然顺势握住他的手，两人在狭小的车厢里四目相对，不知为什么同时笑着低下了头。 　　“怎么搞得我也不好意思起来了……”徐超然嘟囔着。“从今天开始，到我家住吧！先到我的单身公寓来住，等房子装修好了再搬过去住。嘿嘿。” 　　“好的。”赵飞认真回答他。“我要抱着花仔睡。” 　　“花仔这个家伙……”徐超然顿时变了脸色，双手抱住赵飞的肩膀。“小飞，你的男朋友是我、是我啦！花仔已经被阉了好久了！” 　　面对如此耍赖的男人，赵飞真是无言以对。他假装生气，拨开徐超然的手，发动起车子。 　　“不许你说花仔的坏话。” 　　徐超然悲伤地抱起脑袋。“啊！为什么！为什么花仔成了我的第三者！” 　　并入车流的赵飞，着看着前方的道路。一切在他的眼前，都焕发出新的模样。如果没有和身旁的男人相遇，他不敢想象现在的自己会变成怎样。 　　谢谢你。他满怀感激。却在下一刻，听到男人带着笑声的回答。 　　“我也要谢谢你，选择了和我在一起。现在我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赵飞红了脸，才知道自己无意间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瞥了眼后视镜中男人得意的笑脸，决定小小打击他一下。 　　“才不是你。” 　　他在徐超然委屈的目光里扬起嘴角。 　　“这一刻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Fin-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